因為是獨自進講,沈溪進宮不需要人作陪,可以一個人在路上看風景。
要說這皇宮的景致,確實要比外面的街巷好太多。京城雖然是這天下最繁華之地,但就算是幾條主要大街上,破舊的房子依然不少,沿街的樹木大多凋零,再加上隨處可見的牲畜糞便,大煞風景。
尤其是在這種冬春相交的時節,宮墻里面諸如青松、龍柏、黃楊等綠樹不少,再加上紅墻綠瓦,各種雕塑美輪美奐,讓人流連忘返。唯一可惜的是四周一片靜謐,沈溪行走其間,感覺好像闖進了凝滯風景的畫卷。
年后第一堂課,沈溪沒打算教授什么高深的學問,先檢查一下年前所學內容,隨便講講歷史故事即可。
朱厚照裹著厚重的冬裝,見到沈溪咧嘴一笑,看得出來他還是挺熱情的。
“沈先生,過年好啊。”朱厚照笑道,“聽說外面的孩童過年都會有壓歲錢,你能不能給點兒?”
沈溪瞇著眼打量熊孩子一眼。
十二歲的朱厚照,跟九歲初見時除了個子長高了一些,臉也圓了一些,別的似乎什么都沒變化,還是喜歡耍小聰明。
“太子久居宮中,要壓歲錢何用?”沈溪問道。
“錢啊,能買好東西,當然有用。”朱厚照想了想,剛想說欠款的事情,才發覺這時候說這話似乎不太合適。
沈溪正準備開講,從殿后走出一名低頭的太監,卻并非是之前一直作為朱厚照侍從的劉瑾,而是沈溪認識的另一個人,如今名為張苑的沈明有。
“張公公,你進去拿一些點心出來,我有些餓了,再賞賜給幾位先生用過。”朱厚照顯得很體貼,居然讓沈明有去拿點心。
東宮的侍從官,只要身為翰林,名義上都是朱厚照的“先生”。
禮待先生本是應該的,但朱厚照不給這些“先生”找麻煩就不錯了,他賞賜點心尚是頭一遭。
等沈明有退下去準備點心,沈溪問道:“為何不見劉公公?”
對于東宮太子的貼身侍從太監換人,沈溪必須要問個清楚明白,因為劉瑾可是未來正德年間的風云人物,而正德初年的政治風浪,也主要是因劉瑾的擅權而起。
就連馬文升、劉大夏、劉健、謝遷等老臣,也都栽在這老閹人手上,甚至許多自詡清明的儒臣也都加入“閹黨”之列,在劉瑾伏誅后被罷官免職,終生與朝堂無緣。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父皇把他調去做別的事情了吧。”
朱厚照撓了撓頭,道,“那劉瑾,沒事就會給我找麻煩,現在不在身邊更好,我覺得張公公挺會做事的,比劉公公好多了……”
提到沈明有,朱厚照有一點高興,雖然他跟沈明有認識沒幾天,可很顯然沈明有已經通過一些手段把小太子給拉攏了。
沈溪心里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誰能討得太子的歡心,將來誰就能在這熊孩子貪圖逸樂時有足夠的權威,現在問題的關鍵是誰能成為正德初年的第一位司禮監太監?歷史上是劉瑾,如今劉瑾失勢,這個人不會就變成沈明有了吧?
從親疏的關系來說,沈明有跟沈溪作為本家伯侄,沈溪的確不用太擔心,更何況沈明有曾經偷偷透露過皇帝的心思給他,讓他知道皇帝的想法。
淺顯了去看,沈明有得勢,對沈溪來說有利,但若是把時間放長遠一些考慮,再從大局出發,沈明有得勢,對沈溪來說或許是一場災難。
沈明有得勢,他不會幫沈溪什么,因為沈明有這個人自私自利,他之前泄露皇帝的心意,并不是為了幫沈溪,而是想達到他結交外臣的目的,跟沈溪攀關系,方便他兒子能得到沈溪的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