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心想,你那十幾壇好酒,賣給達官顯貴怎么都值個幾十上百兩銀子,何必刻薄自己和家人呢?
沈溪一擺手,后面的朱起把禮物遞上,四個禮盒,里面多為地方土特產,不怎么值錢,只是聊表心意。
夏寬謝過后,讓婦人帶到里面。
賓主坐下,沈溪才留意到,唐寅自從到了這小院,眼睛就往屋內瞄,好像在找什么人。
沈溪的凳子相對高一些,唐寅的次之,最矮的是夏寬為自己準備的,這也是照著禮數。他無功名在身,不能跟沈溪和唐寅平起平坐。
沈溪心想:“在禮數上如此講究,連高矮凳子都是精心準備的,那他為什么不參加科舉獲取功名呢?”
夏寬道:“沈大人遠道而來,不知所為何事?”
沈溪收攝心神,笑著拱拱手:“本官從謝老祭酒口中得知青衫先生大名。此番南下廣州府,本應早些登門拜訪,可惜瑣事纏身,直到今日才成行。說起來,謝老祭酒是在下的恩師之一……”
夏寬笑了笑,謝鐸的學生不少,官場上跟謝鐸攀師生關系的人多不勝數,可這位沈狀元,年紀輕輕便功成名就,完全沒必要說是謝鐸的門生,因為就算謝鐸的本事,也栽培不出十三歲便連中三元的狀元郎。
但夏寬沒有說破,行禮道:“原來是謝師的高足,鄙人早年間也曾拜訪過謝師,蒙受指點,至今不敢有忘。”
沈溪和夏寬都算不上是謝鐸的弟子,甚至連掛名弟子都算不上,但因謝鐸的關系,二人馬上從陌生人變成“同門師兄弟”,這就是這時代攀關系的重要性。
只是去拜訪過一次,聽了兩句教誨,就把人家當作先生看待,這時代的“先生”可真不值錢。
沈溪正要說明自己想請夏寬到督撫衙門做事的心意,之前的婦人出來,拿了茶水和茶壺放下,剛要敬茶,夏寬斥責:“督撫大人在前,婦人不得僭越。”
婦人恭聲應是,即將退下之時補充一句:“高堂喚君面談。”
剛才端坐著的夏寬,小板凳一歪,差點兒一屁股摔坐地上,他趕緊爬起來匆忙往屋內去了,沈溪看這架勢,還真是個大孝子啊,老娘有吩咐,就算是面見朝廷三品大員,也是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唐寅解釋道:“沈中丞或有不知,廷蘇兄乃是有名的孝子,高堂在不遠行,所以他始終未參加科舉,就是怕為功名所累而耽誤孝道。”
沈溪本來對夏寬的印象極為不錯,但聽到這典故,簡直想說,這分明是愚孝!
你要說高堂在不遠行,那確實是孝道,可你有了功名,光宗耀祖,自己有了出息也能讓家里人過上好日子,不也是孝道嗎?再說了,父母也都希望看到孩子有本事,可是為了孝道,你連功名都不要,這是有多迂腐?
而且考取功名,乃是為了報效朝廷,正是這時代推崇的“忠君”思想,天地君親師,忠君不應該在孝親之上?
但這確實便是這時代最為推崇的孝道,沈溪沒法反駁,只能點頭:“青衫先生如此也算至情至性……哦對了,伯虎兄總往里面看,可是屋里有你牽掛之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