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喬,你在看什么?”李東陽本來正在翻閱謝遷票擬過的奏本,見謝遷神色有些不尋常,問了一句。
謝遷看了李東陽一眼,本能地感到心虛,但此時他突然反應過來:“沈溪小兒用我筆跡寫的票擬,賓之兄一定當我熬夜將所有奏疏做了批閱,我哪里用得著如此心慌意亂?”
謝遷拿著沈溪放在最上的一份奏本,送到李東陽面前,道:“賓之兄,看看這份奏本!”
“奏本?”李東陽微微皺眉。
大明朝上奏中,公事用題,私事用奏,但所謂公事題本,只是不摻雜個人意見,或者少有個人意見的關于地方風土人情、天災**、稅收開支進項花費、衙署內官員任免狀況等等。而私事奏本,則是大部分上疏皇帝所用格式,諸如有什么事請示皇帝處置,只是以個人的名義上疏天子。
李東陽接過奏本來,看到上面所提內容,是三邊總督衙門佐二官上奏關于安置南下牧民的問題。
這奏本被擱置理所當然,皇帝大病初愈沒心思管這些,就算管,那些個在天朝上國大佬眼中根本連**都算不上的北夷牧民,死活有什么關系?
要不是劉大夏覺得這是收服韃靼人心的一種方式,斷不會讓佐二官上奏這么一份奏本,而會直接決斷將這些牧民發配為奴,但就是這份奏本,不經意提到一些游牧民的動向,以及牧民牲畜多被掠奪的狀況,在沈溪看來這是韃靼人準備主動出擊的信號。
沈溪認為,韃靼牧民被“自己人”掠奪,心有不甘,又不知道上頭到底要做什么,直接“棄暗投明”投奔大明。
李東陽問道:“于喬,只怕你是小題大作。西北風平浪靜,我朝將士尚未出擊,韃靼人內亂自顧不暇,豈能主動迎戰?如果說韃靼人為了防備我朝兵馬出擊,掠奪民財北逃,倒是可以解釋!”
“難道我邊關數十萬將士,還有斥候、哨探無數,竟連韃靼人動向都無從察覺?”
李東陽的話很有說服力,謝遷要不是看到是用自己的筆跡書寫說明這是韃靼人南下的征兆,恐怕也會同意李東陽的說辭。
大明為了備戰,情報系統跟進得很快,派出那么多斥候去草原調查,如果韃靼人有什么異動,不可能瞞過大明的眼線。
之前所得到的情報是從三邊往北五百里內,除了少數部落,已不見韃靼大的部族蹤影,謝遷看到這奏本的本能反應,也是覺得這些牧民的出現,是因為自家部族要北遷,他們不愿意離開,所以叛逃韃靼歸順大明。
謝遷道:“賓之兄,無論如何,此事還是上奏陛下為好,若真是韃靼舉兵南下,我邊關無從防備,那豈不是……很危險?”
李東陽臉上現出一抹苦笑,謝遷沒有跟他講擬寫此票擬的原因,只是讓他面呈天子,讓他覺得有些不可理喻。
不過李東陽一大清早到內閣來,已經坐了大約一個時辰,痔瘡不知不覺又犯了,不想坐著讓自己難受,陰差陽錯下,點頭道:“便與于喬你往乾清宮一趟,順帶探明陛下今日午朝有何事談及!”
作為內閣次輔,李東陽的政治覺悟稍微比謝遷強上那么一點兒,李東陽想的是,弘治皇帝無緣無故舉行午朝,應該找個由頭去見一下皇帝。
若皇帝在午朝上有什么不方便親自說的話,諸如提議、請免、說項等等,他們試探一下口風,等到皇帝為難時站出來,解決困難。
作為內閣輔政大臣,就要有這種眼力勁兒,知道什么時候應該去請示皇帝,幫皇帝擔責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