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訪客非別人,正是平時跟謝遷關系不錯的劉大夏。劉大夏帶了個老朋友,乃上次規勸謝遷的禮部尚書張升。
之前的請辭名單中,雖然包括了禮部尚書張升,但實際上張升就是劉瑾所說形勢所迫之下不得不聯名請辭之人,本身并沒有離朝的意向。
至于劉大夏的想法則復雜許多,可惜謝遷在朝臣集體遞交請辭奏疏后,并未跟劉大夏單獨交談……這主要是因為謝遷作為內閣首輔,私下跟六部部堂商議朝事有些不太合適。
劉大夏帶著張升登門,氣勢洶洶進入謝遷書房。
看到謝遷慵懶地坐在藤椅上看書,完全沒有生病模樣,劉大夏不由帶著幾分氣惱,質問道:
“于喬,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身為內閣首輔,當匡扶社稷,朝中多少雙眼睛看著你,你為何要稱病不出,對朝事不管不問?”
謝遷端坐書桌后,看了劉大夏一眼,搖頭道:“說得輕巧,有些事老夫想管,但管得了嗎?陛下對內官信任無比,那劉瑾說什么便是什么,甚至連罷免戶部尚書都不采納老夫意見,你讓老夫摻和進去,就怕到最后,老夫也落得個罷官免職的下場!”
張升在旁看著,發現自己跟著劉大夏前來勸說謝遷純屬多余……劉大夏和謝遷關系緊密,張升覺得自己在旁可能會影響劉大夏和謝遷間的正常交流。
張升道:“兩位,老朽是否先出去等候?”
三人中,劉大夏年歲最長,其次是張升,最后才是謝遷。謝遷在朝中屬于“少壯派”,但如今卻位極人臣,在三人中獨大。
張升以狀元之身入翰苑,也曾有入閣的機會,但可惜弘治皇帝沒看上他,最終讓他做了禮部尚書。
至于謝遷,身為憲宗朝時的東宮講官,以帝師身份入閣,才有今日皇恩隆寵。
劉大夏側目打量張升一眼,搖頭道:“啟昭不用客氣,我跟于喬說話,焉能跟你有所隱晦?他此番稱病不出,完全是意氣用事,你我來便是要糾正他,回避作甚?”
謝遷聽到這話,冷笑一聲,將手里的書本放下來,沒好氣地道:“劉時雍,我好心好意請你進門,你卻說要來糾正我的過錯,那敢問一句,若你當日在乾清宮,見到陛下欲與大臣們針鋒相對,你能說什么?之后又會如何表現?是裝作什么都不知,照樣處理政務,被人攻訐乃閹黨同謀?還是跟我一般,先回家稱病避居,讓陛下知道我反對他的決策?”
劉大夏微微皺眉,認真思考了一下謝遷的處境,發現夾在皇帝和請辭的文官間確實很為難。
謝遷見劉大夏不語,又道:“之前我又不是沒請辭過,但你說了,如今朝中劉少傅和李賓之請辭,就連馬尚書也致仕返鄉,朝局經歷如此大的動蕩,我若再請辭朝中必生大亂……你現在反倒怪責我,怎么橫豎都是你有理?”
“你以為我貪戀權位,非要留在朝堂當這個勞什子首輔,受人唾罵,乃我所求?我倒是巴不得當個閑散之人,最好連朝堂的事情都徹底不管不顧……可是,一旦我離朝,劉瑾無人掣肘,必然把控朝政大權,蒙蔽皇上,為非作歹,如此后果可是你我能承擔?”
劉大夏聽到這話,微微有些慚愧:“于喬,不是非讓你去爭什么,但值此朝堂動蕩之關鍵時刻,你避居不出,豈是負責任的態度?”
謝遷站起身,走出書桌,來到劉大夏面前:“態度是否正確,無須你來斧正,既然無能為力,那我把話撂在這里,讓我去為此事說項,或者讓我挑起事端,趁早免談。之前我去見陛下,就是為同僚說項,可結果呢?事與愿違,我心中難受你可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