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回京沒有到兵部復命,也沒有入宮,畢竟他已不是司禮監掌印,卸任宣府監軍太監后,暫時沒有職務在身,直接前去豹房面圣。
朱厚照剛結束一夜荒唐,此時疲憊不堪,精神正恍惚間,忽然聽到錢寧稟報,劉瑾在豹房外求見。
朱厚照皺眉:“既然是劉公公前來,需要阻攔嗎?讓他來見朕吧。”
因這段日子朱厚照過得不太舒心,不能跟劉瑾執掌司禮監時那般大手大腳花錢,所以對劉瑾的歸來很是在意,在朱厚照看來,劉瑾簡直就是棵搖錢樹,可以滿足他的窮奢極欲。
這一前提下,劉瑾是什么人,朱厚照就不那么在意了。
錢寧出去后大概盞茶工夫,帶著劉瑾到了豹房后堂,錢寧代為通稟:“陛下,劉公公來了。”
朱厚照還沒發話,劉瑾已“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老淚縱橫:“陛下,老奴回來了,嗚嗚……未曾想老奴有生之年還能見到陛下,嗚嗚……老奴死也無憾了!”
朱厚照很厭惡旁人在他面前哭訴,一陣心煩意亂,不過他沒有出言斥責,到底是他把劉瑾派出京又把其召回,折騰得夠嗆,當即一擺手:“行了,起來說話吧,朕讓你去辦的差事如何了?”
皇帝語氣不善,劉瑾有所察覺,跪在那兒一個勁兒地哽咽落淚,到最后幾乎是嚎啕大哭。
錢寧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心道:“怪不得旁人得陛下寵信都不如劉瑾,感情這廝戲演得好啊……你說去一趟宣府,連北直隸都未出,前后也不過個把月,回來后至于傷心成這樣?說想念陛下,誰信啊!?”
“砰!”
朱厚照被劉瑾哭得頭痛欲裂,猛地一拍桌子,大喝道:“叫你起來說話,沒聽到嗎?!”
劉瑾滿肚子牢騷,此時只能先穩定情緒,擦擦眼淚站起身來,佝僂著站在那兒,如此朱厚照終于可以正式打量一下他曾經的寵臣。
此時劉瑾狀況不佳,渾身上下臟兮兮的,蓬頭垢面,好似很久未曾梳洗更衣,朱厚照皺眉:“怎么成這般模樣了?朕讓你去當監軍,又不是讓你沖鋒陷陣!”
劉瑾知道表現自己勞苦功高的時候到了,緊忙道:“陛下安排的差事,老奴一點都不敢懈怠,在宣府這些時日,老奴跟將士共同吃穿,衣不解帶,枕戈待旦,這才有了之前的大捷。老奴實在不想辜負陛下對老奴的信任啊!嗚嗚!”
說到最后,劉瑾又忍不住飆淚,這情緒的變化,讓朱厚照非常惱火,喝斥道:“你衣不解帶枕戈待旦有個鳥用啊?你個閹人身嬌體弱,不能上陣殺敵,最多在旁瞎吆喝……對了,朕讓你去當監軍,是讓你戴罪立功,你說你立功了嗎?”
劉瑾意識到什么,趕緊從懷中將請功的奏本拿出,遞給錢寧,由錢寧呈遞朱厚照面前。
“陛下,此乃王守仁在宣府所奏捷報,老奴未曾有絲毫怠慢,因路途中有人對老奴不利,便沒有與軍中將士同行,先一步到京城跟陛下奏凱。”
“什么!?”
朱厚照沒聽清楚劉瑾說什么,拿著奏本,打開來一瞧,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文字,頓時心浮氣躁。
王守仁學問很高,奏本不是用白話文寫就,朱厚照看到這種既無標點符號又晦澀難懂的文章便頭疼,揚揚下巴,問道:
“你只管說,此役殺了多少敵人,大明將士折損多少,你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別怪朕懲罰你!哼哼,不說這奏捷的事情,朕還想不起來,之前你派人跟朕奏捷算幾個意思?戰事剛開打你就報捷,簡直是目無君父,欺君罔上……你活膩了是吧?”
劉瑾已從京城的眼線獲悉,朱厚照對當日他提前報捷之事不予追究,以為回來后“動之以情”,再加上朱厚照被勝利沖昏頭腦,也就不計較他那點小過失,誰知道朱厚照錙銖必較,好像不想放過他一樣。
劉瑾咽了口唾沫,避重就輕:“回陛下,王大人的奏本后,已陳明宣府捷報情況,此番殲敵兩三千,就連俘虜都有數百人,而大明將士折損不足一提……”
“什么不足一提,到底是多少?”朱厚照厲聲道。
這下劉瑾不敢隱瞞了,心想:“陛下如此生氣,看來是知道前線具體折損情況……哼,多半是沈之厚那小子在背后搞鬼,趁機挑撥陛下跟我的關系。”
劉瑾道:“共計折損一千六百多人!”
“砰!”
朱厚照又是一巴掌拍在桌上,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