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喬,你……”
何鑒見謝遷沒起身相迎,倍感驚訝,在他看來深諳儒家禮儀的謝遷應該不至于如此失禮才對。
謝遷語氣悲切,道:“年老體衰,走不動道,現在連站起來迎客都感到力不從心,世光兄切勿見怪,坐下來說話吧。”
何鑒感覺有些難以面對謝遷,不過還是依言在對面的藤椅上坐下,開口道:“按照于喬所說,已讓前來探望的官員回去了,現在朝中群情激憤,就算陛下堅持用兵,也不該讓你去三邊之地,咱都一把老骨頭了,哪里經得起如此折騰?”
說到后面,何鑒看著謝遷,想知道這位首輔的真實想法。
但謝遷眼神渙散,一看整個人已處于崩潰的邊緣,何鑒暗自為老友不值,直接了當地道:“于喬,你可不要逞強應下這差事,最好立即上疏陛下,如實說明身體情況……陛下總不能不講理吧?”
謝遷嘆道:“旁人能去,我就不行?我這年歲,遠沒到躺在病榻等死的地步,而且在陛下看來,就算抬也要把我抬到前線去,充當此戰的排頭兵,如此才不會扯他的后腿!”
“……”
何鑒徹底失語。
謝遷精神稍微振作了些,語氣陰冷,“陛下絕對不會無緣無故讓我去三邊,或許是有人從中作梗,覺得我留在京城礙事。”
“呃!?”
何鑒望著謝遷,問道,“于喬是說之厚?”
“或許是他,亦或者是司禮監張苑,我在朝中礙著太多人,陛下多日都未表態,一下旨……就讓我去三邊,這可真是一步狠棋,呵呵……我不是不答應出兵嗎?就讓我頂到第一線去,還有比這更過分的事情?”
說到這里,謝遷一臉凄哀之色。
何鑒道:“老朽準備上疏朝廷,請陛下收回成命,此外還有不少大臣聯名陳奏……于喬,你莫要著急,很多事可以轉圜。”
“算了算了,去就去吧,想老夫縱橫官場幾十年,莫非還怕了誰不成?就算是沈之厚安排的這一切,我也不會忤逆陛下,畢竟我在朝堂上說過,要對天下百姓負責,陛下這么做,想來也是讓我負責到底,呵呵……”
謝遷的苦笑,讓何鑒看了一陣心寒,謝遷太可憐了,一把老骨頭還要去西北苦寒之地治理軍餉,這本該是年輕人做的事情。
何鑒不想繼續跟謝遷說下去,站起來:“老朽這就去找人聯名。”說完,轉身便走。
謝遷突然問道:“世光兄,既然會面了,有些事難道你不想解釋一下?當日奉天殿朝會,你為何沒出現?是你生病了?還是說有人不讓你去?”
何鑒本來已走到門口,聞言停下腳步。
兩個人距離不遠,何鑒沒有轉身,幽幽地嘆了口氣:“于喬,其實你該明白,為人臣子,并非事事都能由著自己,老朽跟你一樣,半身入土,今日老朽已上疏陛下乞骸骨,這把老骨頭該回鄉頤養天年了。”
沒有更多話,何鑒不想解釋為何那天他沒去奉天殿參加朝會。
何鑒言語中透露的意思,跟謝遷如出一轍,既然朝堂有那么多不順心的事情,那就索性請辭歸鄉,把糟心事交給旁人處置。
何鑒離開,謝遷反而恢復了力氣,站起身來,右手握拳,咬著牙道:“旁人可以離開朝堂,唯獨老夫不行……老夫肩負先皇重托,一定要撐起大明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