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永一怔,隨即神色變得有些慌張,好像被沈溪切中要害,結結巴巴地道:“沒……沒有的事,都……都是為朝廷效命,咱家來江南也是輔佐沈大人您平亂,就算沈大人您跟魏國公商定一些事,想來也是為國為民,咱家豈會有此擔心?”
張永言語間兀自帶著恭維,沈溪剛才還如笑面佛一般,轉眼間臉色就變得冷漠起來:“張公公,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提前一步進城,卻做出之前不在南京城里的假象,末了還神神秘秘來拜訪,本官如何相信你不是另有圖謀?若你還如此遮掩的話,那本官恐怕很難跟你開誠布公。”
“這……”
張永因為沈溪突然變臉,有些無所適從,他在赴會之前顯然沒把見到沈溪后要商談之事想好。
沈溪再道:“你進城之事,當魏國公那邊完全不知?以魏國公的世故,肯定會派人去給你送禮……而以本官所知,魏國公已派人前往京城向司禮監掌印張苑送禮,而你這位張公公在江南不過是臨時的差事,怕是你進南京城容易,出南京城難吧?”
“啊?”張永聽到這話悚然大驚,直接站起,用驚愕的目光望著沈溪,“沈大人,您可莫要嚇唬咱家。”
“是你在嚇唬本官。”
沈溪板著臉道,“你暗中進城,任何人都會覺得你是另有圖謀!你說說看,你是在提防誰?是在防本官,還是魏國公?又或者南京六部那幫官員?”
“你現在來見本官,本官便理解為你是在防備魏國公,你讓魏國公如何想?他或許從一開始還有拉攏你的心思,現在恐怕非對你下手不可……魏國公乃中山王后裔,世襲鎮守南京,你將劍懸在他頭上,他豈能坐視不理?你敢說你這個強龍抵得過他那樣的地頭蛇?”
張永臉上的緊張情緒迅速消弭不見,搖頭坐下,不無懊惱地說道:“既然沈大人如此說,那鄙人不能再有虛言,其實鄙人……是故意早一步進城,因這一路上遭遇多次暗殺,每次都險象環生,最后實在沒辦法,只能脫離隊伍,行那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策。”
“哦?”
沈溪瞇起眼來,對張永的話不太相信。
脫離重重保護先一步趕往南京,等于是將自己置身險地,以張永的身份地位,出京城怎么也會有大批錦衣衛和東廠番子護送,沿途官府和衛所也會派出兵馬消除安全隱患,豈會讓他如此狼狽不堪,需要提前趕到南京城尋求庇護的地步?
張永卻不覺得這理由很蹩腳,繼續道:“鄙人到南京前,便有消息,說魏國公和南京一些人想暗殺鄙人……魏國公暗中跟倭人勾連,私下做人口和火器買賣,中飽私囊……鄙人知道事關重大,若無真憑實據,陛下絕對不會加以追究,而某家又身負皇命,不得不往江南,所以只好先一步進城求助沈大人……”
說完這話,張永用熱切的目光望向沈溪,似有求助之意。
張永的理由合情合理,魏國公徐俌要殺他,還跟倭人勾連,大發國難財,如此一來,張永來南京出任守備太監自然而然就成為眾矢之的,因為他跟徐俌存在直接的利益沖突,徐俌容不下他。
沈溪皺眉道:“張公公從何得來的消息?”
“錢寧。”
張永毫不避諱,原原本本說道,“他奉皇命往江南辦差,其實就是暗中調查此事,咱家也是進入徐州時才得知此事……錢寧雖然未主動來見咱家,卻派人提醒,也是因錢寧屢屢出手相助,咱家才能躲過魏國公派出殺手的毒手……”
“咱家聽從錢寧的建議,早一步往南京來,趁魏國公不備暗中調查他的罪證……沈大人,您別笑啊,咱家說的句句屬實,沒有半句虛言……他現在敢對咱家出手,下一步就要對沈大人您出手了。”
張永言之鑿鑿,好似已將徐俌打進奸黨的行列,并將撥亂反正的希望寄托到了沈溪身上。
沈溪卻淡淡一笑,嘴角上揚,蘊含一抹譏諷的意味,讓張永看到后心里一陣不舒服。
沈溪道:“錢寧乃錦衣衛指揮使,也是陛下跟前最信任的人之一,但他如此誹謗世襲罔替、與國同休的魏國公,除非有真憑實據,否則只能是自討苦吃!”
張永沒說話,眉頭緊皺,望向沈溪,似在思考其話中蘊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