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苑瞬間便察覺到謝遷臉色有變,硬著頭皮道:“一百萬兩銀子,應該沒什么問題吧?”
謝遷道:“一百萬兩銀子……這相當于大明財政半年收入,陛下南巡一趟便要將府庫半年進項化為烏有,張公公你不覺得是在說笑嗎?”
謝遷開始使臉色,張苑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譏:“怎么就是言笑了?謝閣老,旁人不知,咱家可是很清楚,戶部莫說拿出一百萬兩銀子,就算一千萬兩銀子,也是能拿出的,當初造船時,陛下可是問過戶部楊尚書,他親口承認的。”
“此一時彼一時也。”
謝遷拿出一種非暴力不合作態度,昂著頭,一副不屑一顧的姿態。
張苑冷笑道:“現在恐怕比那時更多……短短半年多時間里,朝廷能花掉一千萬兩銀子?咱家執掌司禮監,從未見過有哪本奏疏提到過巨大金額的開支。”
謝遷道:“誰說沒有?兵部那位如今正在南直隸建造城池,一年花費便有數百萬兩之巨……”
“騙誰?”
張苑一聽直接站起來,怒氣沖沖道,“謝閣老,咱家跟你好聲好氣商議事情,你別糊弄人……你當咱家不知,當初陛下調撥給沈尚書的銀兩是兩百萬兩,結果朝廷克扣了差不多一百多萬兩銀子,只有正常軍費和部分造船費用調撥下去,其余都還在戶部賬面上……此事咱家還沒跟陛下提及,若是陛下知道的話,你謝閣老如何跟陛下交待?”
謝遷本來有恃無恐,他覺得皇帝早就知道戶部克扣沈溪造船和建城費用,以為皇帝之所以沒有施加太大壓力,是因為朱厚照自認理虧,采取了妥協態度。
現在他才知道,原來朱厚照根本就不知道朝廷拖欠了沈溪軍費、造船和建城費用,一切都是張苑在暗中搗鬼。
謝遷坐在那里,半晌都沒吭聲,琢磨這件事背后的牽扯。
張苑道:“怎么,切中謝閣老軟肋了?無論謝閣老是否看得起沈大人,至少沈大人是在為大明做實事,中原之亂他一出馬便平息,陛下對此很滿意,沈大人到江南后,在造船之事上也沒有耽擱,目的是為了早日安定海疆,偏偏有人在朝中給他制造麻煩,若此事為陛下所知,謝閣老如何交待?”
謝遷倒沒亂了陣腳,扁扁嘴道:“出了事也是戶部的責任,跟老夫何干?”
張苑嘴角發出不屑的聲音:“說無關,謝閣老您猜陛下和沈大人誰會采信?戶部這幾年不都在您謝閣老掌控下?楊尚書之前還來見過您吧?估摸楊尚書早有妥協之意,畢竟沈大人為國為民才需要這些開支,不想卻有人故意作梗。”
“張公公,注意你的用詞。”
謝遷態度沒有軟化,有要跟張苑對著干的意思。
張苑道:“你當咱家是來跟你計較此事的?咱家認為,沈大人要造船可以,將光復的上海縣城修復也可,但若是把遠有的城池拔了,全新建造一座新城,為此還不惜一切代價,實在是勞民傷財……若非咱家有意遮掩,陛下會不知道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謝遷沒說話,因為他很清楚在這件事上跟張苑叫板沒好處,只會讓張苑狗急跳墻去跟朱厚照奏報此事,讓君臣間的裂痕加深。
張苑再道:“或許謝閣老覺得陛下南下不該花費這么多銀子,但這始終是陛下親口所下諭旨,銀子無論如何都必須調撥到位……具體花費多少卻是可以操作的,謝閣老大可精確控制,一切不都在您老掌控下?”
謝遷冷聲道:“銀子都給了,老夫還能說了算?”
張苑搖搖頭:“銀子給了是一回事,但始終有人陪同陛下南下,專司管理銀子,謝閣老若是愿意一同出發的話……不就什么問題都解決了?”
“不可能。”
謝遷道,“就算有朝臣陪同陛下,也不會是老夫,倒是戶部尚書楊應寧,可以陪陛下往江南走一趟。至于陛下南下耗費所需,也不該全部由戶部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