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苑不由暗自叫苦:“剛才不問我,現在涉及撤兵或者想要退縮時,就想起我來了?早知道的話,我先來稟明戰況,或許能趁機告江彬一狀。”
張苑恭敬地回道:“陛下,為安穩計,此時回兵安慶府最為妥當,安慶府城懷寧素有‘大江咽喉’之美譽,易守難攻,自大明開國以來城池經過多次修整,堅固異常,非常適合屯駐兵馬,就算賊寇來犯,我軍現有兵馬也足以保證城塞不失。”
沒等朱厚照表態,江彬便出言攻訐:“張公公,這樣做怕是不合適吧?現在大軍已過黃石磯、東流和望江,距離九江府只有一步之遙,就此折返的話,豈不會被天下人恥笑,又如何表明陛下平定叛亂的勇氣和決心?”
本來朱厚照聽了張苑的意見,贊同之至。
先撤到安慶府城集寧這樣的大城市,至少保個太平,而且朱厚照這幾天連續坐船的確累了,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短時間內不用挪窩。小地方休整不合適,而安慶府物產富饒,經濟發達,乃是最適合的行在駐地。
但在江彬發言后,朱厚照突然有了顧慮,開始為自己的面子考慮。
一開始那么大的陣仗,興師動眾,出動十萬大軍誓平寧王之亂,結果才走了一半路,并非是進軍途中就地駐扎,而是選擇半道折返,不等于是告訴天下人他怕寧王,雙方還沒接戰他已經落于下風?
朱厚照心中猶豫,一時間沒答話。
而旁邊張苑已跟江彬爭起來,氣呼呼地質問:“現在九江府城和湖口縣城均宣告失守,寧王有心謀反的話手里肯定掌握有一支強大的水軍,此時必然趁機出大江,對我船隊形成巨大威脅!”
“我軍是逆流行軍,敵人卻是順流而下,還未開戰我軍就已落于下風,不說別的,兩軍相遇時,他們只需把一些沒用的船只點上火,順風順水飄向我們,我們就會陣腳大亂,一個不好就會落得全軍覆滅的下場……三國時赤壁之戰的經驗教訓你不吸取嗎?”
“既然我軍在戰略上已處于被動,此時不退更待何時?顧全臉面真的有那么重要嗎?現在一定要先保證陛下安全,之前選擇速戰速決,乃是要把握戰機,但問題是現在戰機已失去,就該及時改變策略,穩扎穩打……退兵安慶府城集寧乃當前最好選擇。”
張苑說得頭頭是道,每一條都說到正德皇帝心坎兒里去了,朱厚照聽到這些話后,雖然沒明確表態,卻頻頻點頭,已傾向聽取張苑的意見。
江彬依然不肯認輸,據理力爭:“陛下,現在逆王所部剛攻下九江府城德化和湖口縣城,必然立足未穩,急于肅清內部隱患,若此時我們殺過去,或許可以趁機收復失地,將逆王兵馬打回去……”
張苑打斷江彬的話,大喝一聲:“就算想要出奇兵也不是你這樣用的……陛下御駕親征,安穩最為重要,若出事誰能負責?”
江彬反駁道:“此乃兵法,并非出奇兵。逆王擁有水軍,完全是出自你的臆想,事前根本沒有任何消息證明逆王手里擁有船隊……如今水上優勢盡在我手,逆王只能占據陸地固守,我們擁有進攻的主動權,先試探性進攻,若遭遇失敗再撤兵也不遲……”
兩個完全不知兵的人,面紅耳赤展開爭論,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吵得個不亦樂乎,偏偏朱厚照還不制止。
小擰子在旁看了不由干著急,卻沒什么好辦法。
最后江彬態度堅決:“陛下,三軍將士聞聽逆王派兵攻占九江府城和湖口縣城,同仇敵愾,激憤之下誓平逆王,此時正是上下一心時,陛下不應聽張公公退兵之策。”
張苑咬牙切齒地瞪著江彬,最后委屈地看向朱厚照:“陛下……”
“夠了!”
朱厚照突然冷喝一聲。
江彬和張苑頓時緘口不言,等待朱厚照做出最后決斷。
朱厚照道:“現在九江府城和湖口縣城剛失陷,敵情不明,如此便撤兵,確實有些操之過急,不如先在岸上駐扎兩日,安營扎寨,同時派出斥候前去九江府調查情況,若發現寧王兵馬軍心渙散,士氣不振,則繼續出兵,反之……則伺機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