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儲可不管那么多。
在他看來,有銀子不用,卻非征調糧食和物資,簡直是舍本逐末,哪怕災區真的物價騰貴,可能調撥銀子過去會令物價再次上揚,但商人逐利,很快就會組織貨源填補市場空缺,況且當地官府也可以想辦法從物價低的地區購買物資運到災區。
聽了梁儲的話,李鐩點頭,附和梁儲的建議。
至于其他幾人則面面相覷,他們或許也贊同梁儲的意見,但此時卻無從表達,因為梁儲這么說算是跟謝遷唱對臺戲,也只有到李鐩這樣對官位不甚在意之人,才不需要考慮謝遷的看法。
謝遷直接拒絕了梁儲的提議:“以錢換糧,所需時間太長,且大明百姓手中存糧無多,之前幾年連續用兵和戰亂,已讓百姓傷筋動骨,非要以銀錢購買,勢必造成各地物價騰貴,連沒有受災的地區百姓都要跟著受苦……現在可是春荒時節。”
這話說完,在場鴉雀無聲。
過了好一會兒,楊廷和打破沉默:“謝老所言極是,百姓手中無糧無布,若非要以大批銀兩去民間購買,可能會讓整個北方乃至于南方太平地區物價上漲,存糧不多的百姓需在春荒時購買糧食熬到收獲,非要行此手段,可能會讓天下大亂。”
李鐩道:“介夫擔憂過甚了吧?”
楊廷和反問:“工部要征調民夫修河,若不給糧食,只給銀子的話,他們肯赴行?”
李鐩語塞,倒不是說他回答不上來,而是覺得屋子里火藥味重重,實在沒必要非得爭個輸贏。
李鐩心想:“是否因為謝中堂即將致仕,所以氣氛才如此緊張?事關首輔繼承人問題,我必須得慎重……不過,這年頭還有銀子辦不到的事情?”
楊一清望著謝遷:“各地府庫緊張,卻不知以何方法籌措糧食?再者此事是否要立刻跟陛下請示……或許陛下另有安排呢?”
謝遷一擺手:“即便請示陛下,該救的災便不救了?到時候還不是戶部和工部負責統調,由地方賑災?”
李鐩提醒道:“至少該讓陛下知曉,不是還有一些臣僚隨同陛下南下?或許他們也有良策呢?到底這種事本來該在朝議中商定,現在陛下不在,直接決定可能會有武斷的嫌疑。”
本來李鐩在幾人中不顯山不露水,但突然間便站到謝遷的對立面上。
謝遷倒不會去跟李鐩吹胡子瞪眼,因為犯不著,從一開始他對李鐩就有所防備,沒把李鐩完全當成自己人看待。
誰讓李鐩跟沈溪走得近?
而這次李鐩提醒的“臣僚”,分明就是在說沈溪,至于旁人,包括張苑在內,有多昏聵無能他們都很清楚。
楊廷和搖頭道:“遠水救不了近火……救災刻不容緩。”
楊廷和跟謝遷保持步調一致,讓在場幾人非常疑惑,眾所周知,內閣幾人中平時對謝遷言聽計從的只有靳貴,至于梁儲和楊廷和都有自己的想法,雖然謝遷在梁儲和楊廷和之間更中意楊廷和一些,但從沒見過楊廷和像今天這般恭順過。
謝遷道:“陛下那邊,老夫自然會上奏,但上奏跟救災兩不誤,若是被什么人耽擱,可能救災要拖延。”
謝遷為不請示朱厚照找了個絕佳的理由,就是怕有人阻撓,而這個人不用說就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張苑。
從劉瑾開始,好像司禮監掌印就成為了奸邪的代名詞,不會做好事。
面對如此理由,連梁儲都挑不出毛病,只能點頭同意。
楊一清道:“那不知從各地征調多少糧食最合適?”
“盡可能多吧。”
謝遷道,“現在可以按照各地府庫的最大調撥限額來調撥,至于地方府庫缺損部分,可以等夏糧入庫后補上,但救災必須在一個月內完成……百姓受災,流離失所,若糧食供應不上,怕是會出大亂子。中原之地風雨飄搖多年,再也經不起折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