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敬搖搖頭:“就算知曉,也不能說,這是規矩,何況陛下心中所想豈是我等奴婢所能揣測?不過可以稍微提點一下,事情或許跟北邊有關……你心中有個準備便可,明日諸位大臣入宮時,盡可能不言語。”
張永瞇眼:“蕭公公可真會賣關子。”
蕭敬板起臉來:“你要知道,司禮監不比往常,先帝那會兒,司禮監諸宦哪怕不是人人有權,也能對朝中形成制衡,你看看現在,除了謄錄票擬外,我等還能做何?若不認清現狀,非要把某些事計較出個子丑寅卯,最后害得只能是自己。”
張永沒料到蕭敬會拿出“明哲保身”的態度,暗忖:“雖然說年紀大了,但蕭公公何至于膽小如此?難道是怕了沈之厚?”當即問道:“蕭公公在擔心誰?”
蕭敬搖頭:“誰都不擔心,不過是有些感慨罷了……另外,你最好少跟小擰子走動,別以為你們間的事情旁人不知!”到最后居然警告起張永來。
張永心里不由生出幾分厭煩,雖然他表面上很給蕭敬面子,但始終對蕭敬搶走本該屬于他的司禮監掌印之位耿耿于懷,甚至帶著幾分嫉恨。
張永站起來,當即便要離開,嘴上冷言冷語:“蕭公公不肯釋疑,咱家不勉強,但這里要提醒蕭公公一句,司禮監確實跟往常不同,蕭公公現在跟誰走得近,也不是什么秘密,外人清楚得很……”
“哦對了,張苑張公公之前派人到京師來活動,好像對被外放非常遺憾,同時對回京似乎充滿信心……您說這是為何?”
蕭敬指著張永:“你此話何意?”
張永笑道:“不過是想跟蕭公公探討一番……若蕭公公不知,咱家如何能亂說話?走了走了,明日一早便要入宮……不過以陛下的脾性,怕是臨近午時朝會才會舉行。蕭公公不必相送,咱家沒老到走不動,自行出府沒有任何問題。哈哈。”
到最后,張永簡直是在諷刺,既是對蕭敬教訓他的還擊,又是在警告蕭敬別以為是顧命大臣就能踩著他。
蕭敬憤怒至極,但他很清楚現在朝廷內官體系早不復弘治朝的情況,派系分明,他蕭敬離開幾年,其實已很難再融進來,別人也難以投靠他,因為都知道以他的年歲干不了幾年,反倒是張永這樣的年輕新貴握有主動權。
“真是不可理喻。”
蕭敬在張永走后才抱怨,“難怪陛下會重新啟用我,此獠太過跋扈!以為巴結上沈國公,就能在朝堂呼風喚雨?但太監始終是太監,皇室家奴罷了,朝事最好莫要摻和太深,他在朝多年怎會不明白這道理?”
……
……
冬月二十七,臨近中午時分,一眾朝官由午門往乾清宮而去。
在前引路的是司禮監首席秉筆張永,而前來傳話的則是小擰子。
文官中,最受人矚目的自然是沈溪,不過沈溪保持一貫的低調,跟梁儲和靳貴走在一塊兒,顯示出內閣大學士間的團結。今天他沒有穿蟒衣,只是一身普通文官袍服,所以并不顯眼。
此時大雪已停,宮內積雪雖未完全掃除干凈,但宮女和太監也將主要道路清理出來,宮殿的屋瓦上依然銀裝素裹,陽光照射下顯得極其耀眼,諸殿堂前林立著御林軍侍衛,不時還有手持刀槍的巡邏隊伍經過。
一行人并未趨步而行,畢竟道路濕滑,沈溪走在其中,凝眉想著心事。
乾清宮外,司禮監掌印太監蕭敬早已等候在那兒,卻沒見李興的身影。
見眾多官員前來,蕭敬迎上,跟眾人行禮……他沒有特別跟沈溪打招呼,而是直接與內閣首輔梁儲對話。
“梁中堂,陛下已在內恭候多時,您先與閣臣及六部尚書入內覲見。”蕭敬道。
梁儲一時沒明白過來,畢竟在場并非只有內閣大學士與六部尚書,還有各部侍郎以及左右都御史和寺司正卿等人。
不過皇帝既然已經吩咐下來,就不會給人商量的余地,照理官員們只能遵命行事,但梁儲還是先用征詢的目光望了沈溪一眼,大概是留給沈溪提出質疑的時間,不過沈溪卻沉默不言。
簡單溝通后,大隊伍留在乾清宮門前,六部尚書和內閣大學士進內覲見,一共不過七人。
進內后,卻見朱厚照坐在御座上打哈欠,一臉昏昏欲睡的模樣,怎么看都不像是恭候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