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走出兩步,感覺沒對,朱厚照回過頭來,發現沈溪站在那兒沒動,借助燈籠的光芒仔細辨認清楚,才確定沈溪沒有暈厥過去。
“先生,咱有話好好說,您有什么事情不能上奏嗎?你到了這里來,京城事務怎么辦?”
朱厚照本想喝斥,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他見到沈溪后膽怯油然而生,讓他不敢跟沈溪正面面對。
沈溪道:“陛下已成人,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難道還不清楚嗎?”
朱厚照面色不善:“先生這話是何意?難道朕處置王守仁有錯?他背著朕想把江彬和許泰弄死,這算什么?就算二人真的有罪,那也該是朕派人審問,這是朝堂的規矩,不容破壞!”
“江彬和許泰有罪,所以朕將他們下獄,但王守仁就沒犯錯嗎?”
沈溪問道:“陛下治國,是要靠忠臣良將,還是靠奸佞小人?”
“先生,你這么說就有些過分了。”
朱厚照板著臉,老氣橫秋地道,“朕承認這次用錯了江彬,但不代表他的錯有多離譜,危急時刻,他不是帶兵成功突圍了嗎?當時是朕犯了錯,導致他孤軍深入,最后九死一生回來,這種情況下朕忍心殺他?”
“至于說江彬和許泰是佞臣,這就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江彬曾救過朕的性命,又跟隨朕走南闖北,一心護主,怎算佞臣?朕哪次用他辦事含糊了?就算江南一戰,他也立下大功。”
沈溪搖了搖頭:“若陛下覺得靠江彬之流能治國,那就大錯特錯,這種人不過是想借陛下的寵信謀求私利,而不是為國為民。”
朱厚照冷笑不已:“先生說得可真是輕巧,難道先生做每件事都是為國為民,沒有絲毫私心?”
當朱厚照話語出口,立即意識到有些言重了,而沈溪好像也很生氣,頭扭向一邊,君臣二人沉默相對,氣氛異常尷尬。
良久,沈溪輕輕嘆了口氣,臉上滿是失望,道:“陛下還是考慮清楚為好,無論王守仁有多大罪,他都獲得朝中絕大多數官員的支持,若陛下想成就他賢良的名聲,讓自己背上千古罵名,盡可下死手……是讓大明長治久安,還是烽煙四起,陛下自己掂量,臣不過是來跟陛下提醒一聲。”
朱厚照道:“這也算提醒的話么?朕怎么聽起來那么像是威脅啊?”
像是任性的小孩子賭氣,朱厚照氣鼓鼓地望著沈溪,一點兒也沒有回心轉意的意思,君臣矛盾越發尖銳。朱厚照知道這一切是沈溪堅持來宣府且執意面圣造成的惡果,沈溪也很清楚現在的局面是如何形成的。
沈溪恭敬行禮:“臣領皇命處理朝務,但同時還要督促江南軍務,實在力不能及。”
朱厚照用錯愕的目光望向沈溪,問道:“怎么,先生想跟朕請辭嗎?”
沈溪道:“距離陛下決定出征佛郎機國及其海外屬地的時間還有一年,如今備戰工作一塌糊涂,臣希望能親自往江南一趟督導。”
“不可!”
朱厚照直接回絕,“先生就這么走了,旁人會如何評價朕?他們會覺得朕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而壞了跟心腹大臣的關系,朕的罵名可就真背上了……先生,你非要跟朕唱反調嗎?”
沈溪閉上眼,微微搖頭:“臣更想成就陛下的美名!陛下若能虛懷若谷,將王守仁釋放,再將戰爭中犯下過錯的罪臣懲戒,那陛下將會獲得天下人尊重……陛下明知是錯,為何非要錯上加錯呢?”
一句聽上去如同指責的話,讓朱厚照身體一震。稍微思索后,他沉著臉道:“看來朕沒法說服先生你了,朕答應回去后好好考慮這件事,先生先回去休息可好?”
沈溪道:“臣想得到確切的答案。”
朱厚照一擺手:“朕答應了會秉公辦理,先生若不回去的話,朕可不敢保證不會殺王守仁!先生是在逼朕!”
說到最后,朱厚照用威脅的口吻對沈溪說道……這是拿王守仁的生命逼迫沈溪就范。
“唉!”
沈溪嘆了口氣,對朱厚照拱手一禮,不再多廢話,轉身而去,這下朱厚照又非常意外,瞠目結舌地站在那兒。等沈溪走遠,朱厚照才反應過來,搖頭道:“事情這么容易就解決了?”
“陛下。”就在朱厚照疑惑不解時,小擰子出現在身后,“您讓奴婢傳的話,已告之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