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愛卿免禮。”葉軒向上抬了抬手,又補充道:“賜坐。”
“微臣謝主隆恩。”孫承宗和袁可立謝恩后,恭謹地坐在宮人拿來的繡墩上。
宮中規矩森嚴,皇上賜座也有定制,可不會是什么靠背椅,而是繡墩。
晚明文震亨的《長物志》上記載:“宮中有繡墩,形如小鼓,四角流垂蘇者,亦精雅可用。”
就是這小繡墩,兩位帝師也沒有坐實,半簽著屁股。
盡管有天啟帝的記憶,葉軒對孫承宗的相貌也是暗暗稱奇。
這臉相長得粗豪,連鬢胡子很濃很重,說是張飛,或者李逵,也有人信。
相比之下,袁可立的形象倒是文縐縐的,正是明朝文官的主流。
葉軒命宮人奉上茶水,才緩緩開口說道:“朕今日批閱奏折,為遼事而憂心;經撫不和,恐成禍事。”
遼東經略熊廷弼和遼東巡撫王化貞的不和,已經有數月之久,朝中議論紛紛,莫衷一是。
此時皇帝開口詢問,孫承宗和袁可立都有些訝異,但轉而又很欣慰。
陛下雖年幼,已經開始關心軍國大事,好事兒啊!
孫承宗稍一沉吟,拱手道:“陛下睿智英明,將相不和,戰事堪憂。內閣數有議論,尚未有定。”
袁可立拱手道:“臣在京師,不悉遼事。經撫各有言論,臣不敢定其真偽。”
還是得自己先定下調子,兩位帝師才能暢所欲言啊!
葉軒對兩位帝師的謹慎言語并不為忤,他們不知道歷史的發展,對于遼東的情況也不是很了解,當然不敢確定能、王二人誰對誰錯。
“王化貞素不習兵,輕視大敵,好謾語。”低沉的話語從少年皇帝口中緩緩流出,“熊廷弼三方布置之策,朕以為極好。”
孫承宗和袁可立互視,顯露出驚奇之色。
葉軒還在繼續說道:“年前遼東重鎮沈陽、遼東首府遼陽相繼失陷,遼河以東盡淪為后金所有,群臣洶洶,上奏起用熊廷弼拯救危局。然現熊廷弼雖為遼東經略,卻手中無兵、徒有其名,豈能得以施展?”
薩爾滸之戰后,遼東軍事形勢急轉直下,由攻勢變成了守勢,由優勢轉成了劣勢。
如何收拾遼東殘局,成了一塊燙手的山芋。此時,宅在老家多年的熊廷弼,才被人想起來。
熊廷弼臨危受命,飛速趕到遼地,察看地理形勢,招集流民,修整防守戰具,分派兵馬駐扎,使軍心民心重新穩定下來。
形勢稍為穩定,東林黨立刻又歡實起來,姚宗文、馮三元、御史顧慥等先后彈劾,什么無謀,什么欺君,終于迫使熊廷弼辭職,換上了自己的同志袁應泰。
然后,在天啟元年不到一年的時間里,沈陽、遼陽相繼失陷,袁應泰畏罪自殺,遼河以東全部失守。
此時,朝廷里大臣們又想起了廷弼。
于是,過去彈劾熊廷弼的人加以治罪,天啟帝又下達詔書從家里起用熊廷弼。這一回,東林黨又趁機提拔王化貞為巡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