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中的吳昌時取過書信,閱看之下也是臉色大變,哆嗦著嘴唇囁嚅道:“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二人因何又怒又怕,因為前往京師要辦報開學院的賀王盛、陸獻明、李逢申等人已被東廠緝捕,并被治以妖言惑亂之罪,已在京師被斬首。
這幾個人都是有點名氣的讀書人,當時的稱謂叫“郡中名士”。可朝廷就這么咔嚓咔嚓都給砍了,干凈利索得令人震駭。
不僅是這幾個人,被牽連的還有御史梁夢環。作為在京師的接洽人,梁夢環已被抄家問罪,估計最輕也是個流放。
說起來,這幾位“郡中名士”可不是自己要去京師的。而是看在錢財,和鄉宦士紳的相請上。
當然,這幾位名士的出身,也決定了他們不會贊成朱由校的改革。從這一點來看,他們也是發自內心地想和皇帝或朝廷作對。
辦報開書院,朝廷并沒有禁令,或者說暫時沒有。
于是,感覺到朝廷,或者說是皇帝對士紳地主的滿滿惡意后,這些家伙便想在輿論上進行抗衡。
在他們的計劃中,先把報紙辦起來,文章言辭別太鋒芒畢露,以免引起皇帝的警覺。
而在京師主持此事的御史梁夢環,則授意他們接近國丈張國紀,用恭維溜須和錢財拉張國紀一起辦報。
這一招兒很損,先是把張國紀當做擋風的墻。等到報紙有了影響,與朝廷爭辯時,世人又會看到老丈人反對皇帝女婿的情景。
有點諷刺,也有點滑稽,連自家人都不贊成,皇帝還真是孤家寡人啊!
可事情就壞在此,誰也沒想到張國紀得到過教訓,生怕對已是一國之母的女兒有什么牽連,把此事先告訴了張嫣。
而且,誰也沒想到皇帝竟如此狠辣,立刻出動東廠番子,將這些人全部拿下,殺了個人頭滾滾。
報紙呢,一期還沒出,人就都沒了。
周延儒頓足而罵,又是唉聲嘆氣,等目光轉注到吳昌時身上,不禁皺起了眉頭。
吳昌時的臉色已是刷白,額頭上沁出一層細小的汗珠,伸出端茶杯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怕了,這家伙怕了。
周延儒突然也覺得身上泛起一股涼氣,汗毛都豎了起來。
皇帝如此狠辣,會不會順藤摸瓜,追查到自己?吳昌時恐怕也是想到此處,才嚇得這般模樣吧?
而且,剛才自己還罵了昏君來著。
周延儒眨巴眨巴眼睛,腳有些發軟,趕忙在椅中坐下,沉吟半晌,緩緩說道:“來之,莫要驚惶。細思朝廷定罪之名,極為敷衍,甚至有枉殺之嫌,便知不會大事牽連。”
吳昌時眼珠一輪,看著周延儒,努力鎮靜下來思索,覺得周延儒所說有理。盡管不能完全放心,但多少得到了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