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廷弼自然知道皇帝需要一個相對安定的環境,來不斷推進和深化改革。所以,寧遠和覺華是絕不能有失的。
建奴來碰得頭破血流更好,知難而退也罷,熊廷弼都不準備有太過積極的行動。無過便是有功,這可是皇帝在密奏中反復強調的。
立在城頭,用望遠鏡瞭望著遠處的點點火光,熊廷弼面無表情。但嘴角微微上翹,帶著若有若無的冷笑。
大冬天的,建奴也真是不容易。
自帶吃食,跑一二百里的路,還要露宿在冰天雪地里,怎么也不會想到會是虧損的買賣吧?
知己知彼,建奴以前在作戰中確實很好地做到了這一點。但廣寧棄守、遼民盡遷后,他們的消息和情報幾乎斷絕,對寧遠的布防差不多是兩眼一抹黑。
雪下得更大了些,視野迷茫一片。熊廷弼放下望遠鏡,立身于蓋有頂棚的炮臺內,抬眼便看到那沉重威猛的紅夷大炮,讓人油然又增長了幾分信心。
祖大壽和金國鳳在不遠處扒著城垛口,指點著,低聲議論著。
“在城外消耗建奴后,便放他們到城下,予以更沉重的打擊。”
“也是個辦法。先讓建奴嘗點甜頭,覺得破城有望,才會投入更多兵力,更加賣力。”
“云梯爬城咱不怕,想挖城墻就扔轟天雷炸他…娘的,你說建奴還有啥招數?”
“建奴帶了大炮,倒也不能太過輕敵。”
熊廷弼聽著議論,淡淡地笑了笑。用不著煞費苦心,怎么打都會挫敗建奴的攻城企圖,不過是殺傷多少而已。
寧遠可不是只憑紅夷大炮,還有類似于棱堡的城墻,大量的擲彈車、轟天雷,以及城上無死角的火槍射擊。
所以,城外的胸墻壕溝也好,吸引建奴到城下也罷,寧遠都是固若金湯,牢不可破的。
可建奴卻完全蒙在鼓里,興沖沖地來了,帶著破城獲勝的希望,哪里會料到這將是比攻打廣寧更慘重的失敗。
沿著城墻快步奔來傳信兵,來到近前施禮稟報:“經略大人,覺華島何將軍派人來報,諸般防御已經安排妥當,沿海未大范圍結冰,請大人放心。”
熊廷弼點了點頭,伸手接過書信,可以說是完全放下了心。寧遠堅固難破,覺華也沒有問題,這一戰已是勝券在握了。
…………………
大年初二中午時分,此時正是皇帝忙完初一的繁雜事務,要好好休息放松的日子。
努爾哈赤率領著主力趕到了寧遠,只比前鋒部隊晚了一天的時間。
兵強馬壯之后,努爾哈赤立刻調整了布署,離城三里橫截山海大道,并于城北扎設大營。
做好布置之后,努爾哈赤帶著將領們抵近觀察寧遠城防,尋找發動進攻的虛弱之處。
天色初晴,寧遠城下是一片雪白。但仔細看去,卻知道那多是棚頂覆蓋。深溝高壘之間,有明軍官兵在嚴陣以待。
遠望城頭,經略大旗在風中飄揚。曾經熟悉的感覺,又涌上了努爾哈赤的心頭。
就在一年前,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廣寧城下的慘敗還歷歷在目。那是他起兵叛明以來的第一次失敗,怎能不刻骨銘心?
現在,寧遠城的防御體系看起來比廣寧還要嚴密,并在旅順堡給了阿敏所部以重創。盡管攜帶了大量火炮,但努爾哈赤依然不敢掉以輕心。
“父汗。”莽古爾泰揚鞭一指,說道:“寧遠城墻修得古怪,好象,好象——”
努爾哈赤瞇了下眼睛,說道:“廣寧城也有類似的布置,但寧遠修得更正規、更堅固。”
停頓了一下,老奴又說道:“守御廣寧時,明軍只能憑堅城固守。現下敢于布兵于城外,應是恃火器之威,欲與我軍爭鋒。”
說完,努爾哈赤轉頭看向佟養性,問道:“欲破敵軍深溝壁壘之防御,火炮可助戰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