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是從歷史軌跡做出判斷,朝鮮雖然易主,但依然會對大明恭順。至于有多大力量牽制后金,那另當別論。
但孫承宗等人卻是根據文化傳承、歷史傳統等方面得出結論,李倧肯定會表示出親明傾向,以得到大明的冊封,證明他即位的合法性。
封建社會極為重視正統,不管你得位正不正,總得為自己找到合法的理由。
而只有大明承認并冊封,李倧就甩掉了篡位反賊的帽子。
也就是說,原本合法在位的李琿在朝鮮王譜系上就只能稱為光海君,李倧則成了正統的朝鮮國王仁祖。
畢自肅雖然嚴正剛烈,但還不算迂腐。
甚至于,他所提出的觀望還有點狡滑。說白了,就是待價而沽,看李倧如何表現,大明又能從中獲得多大的利益。
這與朱由校的想法有些不謀而合,盡管從朝鮮也榨不出太多的油水,朝鮮兵也是戰五渣,但多少也能起到些作用。
難得大家的意見都一致,皇帝相當高興,都進行了賞賜,還與眾臣喝茶聊天,表示了親近和信重。
在古代,這叫“坐而論道”,很高大上,很牛掰,要寫進史書滴。
當然,這種高大上的茶話會,就不能胡侃瞎白話。都是文化人,都是領導,要談也是國家大事。
“朕擬三年平遼。”朱由校終于說出了久藏心底的目標,目光殷切地環視臣子,“要實現這個目標,便要眾卿竭心盡力,君臣一心。”
現在的形勢,三年平遼就不是吹牛逼,而是大有可能了。但這話別人不好說,皇帝講出來,又是在這種場合,就顯得推心置腹,君臣和睦了。
孫承宗沉吟了一下,拱手道:“萬歲既有此雄心,臣等敢不鞠躬盡瘁,竭忠報效。”
李起元等人也拱手表忠心,皇帝的倚重,他們的榮光。能聽到皇帝說心里話的,全大明也就殿內這幾人而已。
朱由校甚是欣慰,也把自己對軍事、經濟、吏治等方面的想法和計劃說了一些。都是對口的官員,知道他的思想和計劃,工作也好開展。
“朕如此急迫,也是不得己。”朱由校最后說到了一件大事,令眾人不由得震驚不已。
“眾卿想必都知道東漢末年、三國、西晉時的戰亂連綿,還有唐末、五代、宋初的動蕩。除了政治經濟上的原因,還有不可忽視的問題乃是氣候變化。氣溫劇降、災害頻繁,糧食大量減產,導致了戰亂連綿和社會動蕩。”
停頓了一下,朱由校繼續說道:“朕讓徐光啟等人研究、搜集過元、明兩朝的災害記錄,總的趨勢是越來越頻繁。只洪武年間到現在,有記錄的災害便有一千余次,比元朝增加了一倍有余。”
這不是朱由校隨口胡說,而是數據使然。從后世的氣象研究結論中,小冰河期在中國有過數次,殷商末期的不算,明末清初的已是第四次。
而從嚴格意義上講,從元朝到清末都屬于小冰河期,崇禎年間則是高峰期。
前三次小冰河期,中國人口銳減超過五分之四。第四次則銳減了一半,功勞則要算到土豆、玉米和紅薯頭上。
朱由校擔心的便是災害高峰這十幾二十多年,災荒是戰亂的催化劑,也是社會動蕩的根本原因。
就算在三年之內消滅了建奴,但北方游牧民族在災荒的逼迫下,一樣會南下掠奪以求活命。
而在小冰河期的高峰,大明政府能安撫賑濟上億子民,已是非常吃力,哪還有多余的物資安撫北方民族?
況且,光是推廣紅薯種植,并不足以渡過災荒。提前儲糧備荒也在實施,但只朱由校一人重視,顯然是不夠的。
進行大規模的基礎設施建設,道路、水利、橋梁等等,需要巨大的投入,也需要群策群力;儲糧備荒的力度也要大大加強,各級政府必須重視,當成緊要的任務來完成。
這些就是朱由校要向眾人講出來的原因所在,一邊平遼剿亂,一邊還要為渡過大災荒加緊準備。
憑當時的生產力和科技水平,基本上全是人力勞動。要干成這么多、這么大的工程,三四年時間都很倉促,未必能夠完成。
第一個感到震驚和頭大的便是戶部尚書李起元,這剛剛才夠支應戰爭,皇帝又提出更大的花費,哪來的錢呢?
“萬歲。”李起元拱手說道:“這些措施和花費十分巨大,且是數年投入,財政肯定支撐不住。”
“萬一——”李起元猶豫了一下,還是對大災害之說表示了委婉的懷疑,“若是將投入分為十數年,財政壓力或許有所減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