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師鼻中微不可聞地哼了一聲,問道:“舊王有子嗎?在哪里?”
“有一子,現與舊王同住一起。”
“聽說舊王已死,爾等敢虛言相欺?”袁可立目光咄咄,直視李慶全。
李慶全連忙辯解道:“哪有這樣的道理?望大人勿信謠傳,亦可派人入小國查察究竟。”
袁可立看李慶全不似作偽,不由得沉吟了一下,說道:“然動兵卻是真的,難道還是舊王自己退位不成?”
李慶全解釋道:“舊王失德,方有此變。詳情皆在申文中,老爺閱看后便可詳細了解。現我國大小臣民,皆推戴新君。又有昭敬王妃令新王權署國事,乃天命人歸,從容正位。”
袁可立心中無奈,知道現在出兵干涉有些晚了,但還抱著一絲希望問道:“你國已經安定?”
“反正之日,市不易肆,朝野晏然。且總鎮毛帥駐扎敝邦,如有可疑之處,又豈有掩護小邦,欺瞞朝廷之理?”
李慶全也不傻,早就商議多次,統一了口徑,更不能給天朝興兵問罪的借口。抬出毛文龍,也是委婉告訴袁可立,東江鎮是傾向于俺們的。
袁可立垂下眼簾,思慮半晌,輕輕點了點頭,說道:“本官知道了,爾等可暫退候命。”
李慶全等人躬身再拜,恭謹地退了下去。
袁可立目送使者退去,拿起申文和國書閱看一番,不由得搖頭嘆息。他知道事已至此,從大局出發,也只好捏著鼻子認了。
登鎮總兵張可大隨在袁可立身旁,見袁大人心有不甘,不由得開口說道:“東江鎮正襲擾建奴,恐是難以抽兵。登鎮倒還有兩協人馬,可前往援助。”
袁可立再度搖頭,緩緩說道:“今觀來文,其效順之誠,既不異于疇昔。優待之禮,應不減于從前。萬歲平遼心切,本官為圣上分憂,從大局出發,亦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平遼心切?!張可大對這個評語有些疑惑,他看到的只是表面現象,哪里知道朱由校已經把五年平遼的目標,告知了袁老師。
袁可立向京師方向拱了拱手,說道:“本官當上奏萬歲,請正詞質責之,以濟師助剿為券。這樣的話,也不會讓萬歲為難。”
廷議紛擾,皇帝遲遲未作決斷,袁可立認為是因為他的原因。如果他退一步,皇帝也就好做,十有**會為了盡快平遼,而承認李倧繼位的正統性。
苦笑了一下,袁可立起身道:“本官這便去寫奏疏,趕在朝鮮使者到京前上呈御覽。”
張可大躬身相送,到了廳堂門口,又請示道:“兩協人馬已經候命多時,不知何時才有調動?”
袁可立停下腳步,略微沉吟了一下,說道:“此乃皇命,你要耐心等待。”
張可大心中一驚,趕忙答應道:“卑職遵命。”
對于這兩個協的人馬隨時待命出發,張可大很是不解。可一聽到是皇命,他也就不敢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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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鮮更換國主,本來是國家的內政。但卻要跑到中國來解釋游說,以求得大明的承認,在朱由校的思維來看,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而就在朝鮮使團剛剛離開登州、前往京城時,毛文龍、茍真懷的密奏也送到了朱由校的御案上。
在毛文龍、茍真懷看來是很嚴重的問題,在袁可立等文官看來涉及到綱常倫理的大事大非,朱由校卻有些不太在意。
從實用主義的思維出發,平遼是第一位的,最重要的。只要有利于盡快達到這個目的,還跟人家的內政較什么真呀!
當然,借著這個機會,把朝鮮變成鐵桿小弟,成為封鎖圍困建奴的可靠一環,在表面上就必須做出廷議紛紛,難以決斷的樣子。
袁可立的義正言辭,則更有利于實現朱由校的目的。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師生二人并沒有商議,卻自然而然地演了一場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