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內使兩人,一人執傘蓋,立于座上,另一人執“武備”,雜二扇,立于座后正中。
皇帝臉色嚴肅地升座,鳴鞭聲再度響起,左右文武兩班齊頭并進步入御道,公侯、駙馬、伯自成一班,居武官班前而稍離。
群臣施禮拜見之后,鴻臚寺官員出班,對皇帝奏報入京謝恩、離京請辭的官員人數。
如果皇帝要召見,那么便先行入殿覲見;如果皇帝不見,則在庭下或午門之外遙行五拜三叩之禮,算是完事。
出乎臣僚意料的是,朱由校召見了入京謝恩、離京請辭的所有官員。這對并不抱太大希望的官員來說,簡直是莫大的驚喜。
有些反常啊!本就心中忐忑的勛戚又開始胡亂猜疑,甚至覺得身后的帶刀侍衛有劊子手的意味。
朝會按照流程,一項一項地進行著,終于進入了最重要的環節(奏事)。
但最重要的環節,卻是無人出班。本來朔望朝就有禮儀的性質,只是人多,卻不比常朝只有少量重臣參加,上奏更加隨便。
朱由校不以為意,目光移注到勛戚身上,冷冰冰的令人心驚。
“英國公。”朱由校拉長了聲音,開口召喚道:“上前答話。”
英國公張惟賢心里打了個突,停頓了一下便出班上前跪倒磕頭,“微臣在。”
朱由校凝視良久,才沉聲問道:“****日,朱純臣到你府上,與你密談良久。朕想知道,你們都說了什么?”
這措辭已經是非常嚴厲的指控了。密談,暗室欺心,陰謀詭計,只這一個詞,便能透露出皇帝的疑心,以及若坐實罪名的嚴重程度。
張惟賢趕忙深深地叩下頭去,張口辯解道:“啟奏萬歲。朱純臣到微臣府上拜訪,微臣以正常禮節招待,并無密談之事。”
停頓了一下,張惟賢又補充道:“朱純臣確是對朝廷所施政策頗多牢騷,還欲邀微臣共同抵制,皆被微臣嚴詞拒絕。微臣還勸他要忠君愛國,不要因些許錢財而誤國家大局。微臣所說皆是實情,不敢有絲毫隱瞞,還望萬歲明察。”
到現在為止,張惟賢等人也不知道朱純臣犯了什么事兒。或者說,皇帝準備用什么罪名來處罰。
所以,他們也不能胡亂瞎說,反倒給自己栽上了罪名。
比如你痛罵朱純臣謀逆,那你是不是其中一員,朱純臣到你家又為了什么,你為什么知情不報?
朱由校沉默著,手指在御座的扶手上輕輕叩擊,審視著張惟賢,似乎在甄別他所說的有幾分可信。
張惟賢不敢抬頭,卻能感覺到皇帝懷疑的目光。天氣還不算熱,可堂堂英國公卻冒出了冷汗。
好半晌,皇帝的話在殿內回響,“英國公暫回府自省,有關朱純臣的事情,想到些什么,如實呈奏。”
“微臣遵旨。”張惟賢再度叩首,起身歸班。
暫時沒有處罰,但皇帝的疑心未解。回府自省,意味著監視居住,最后的結果可能還要看詔獄中朱純臣的口供。
“臨淮侯。”朱由校目光掃過勛戚,又開口叫過一個。
“微臣在。”臨淮侯李弘濟趕忙出班跪倒,靜等皇帝發話。
朱由校沉聲問道:“某某日,朱純臣與你相聚飲酒,說到朝廷政策,他是如何說朕的?”
李弘濟想了一下,叩頭道:“朱純臣狂悖亂語,微臣當時就斥責了他。對此等貪鄙無恥之徒,微臣未能向圣上舉報,有罪,有罪啊!”
狂悖亂語?這個就不能具體點?
朱由校看著李弘濟,緩緩眨著眼睛,覺得這家伙也挺厲害。
李弘濟的這套說辭看似給朱純臣加了罪名,又自承未能及時上報,可這些都是微末,定不了他的大罪。
朱由校其實也沒想興大獄,趁著朔望朝會,他只想敲打敲打這幫勛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