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興祚和劉興仁遲疑了一下,才緩緩抬頭,只是看了看皇帝,便又垂下眼簾,不敢直視。
他們理解得很正確,令他們仰首觀覘,并不真是盯著皇帝看個夠,而是皇帝想看看他們的模樣。
朱由校打量著二人,片刻后再次開口,語氣緩和了不少,“二位卿家逋亡之余,百計脫歸,有宋李顯忠之風。復州反正歸明,功勞最著,殊堪嘉勵。”
劉興祚趕忙躬身涕零道:“罪臣助奴攻明,萬死不能贖罪。萬歲不加怪責,已是皇恩浩蕩,罪臣豈敢居功受賞?”
“卿有反正之心,并不懼險阻,付諸行動,前罪已免,你二人亦不要糾結前事了。”朱由校說道:“從今往后,只要一心報國,建功立業,世人便只知為國征戰的明將劉興祚和劉興仁,又豈會只記前事?”
“蒙萬歲寬宏恩赦,罪臣敢不效死盡忠,以報萬歲,以報中國。”劉興祚和劉興仁跪倒叩首。
朱由校含笑頜首,揮手讓宮人捧去大木盤,里面是御賜戰刀和兩套盔甲。
“微臣謝萬歲隆恩,萬歲,萬歲,萬萬歲!”劉氏兄弟雙手接過,再次謝恩。
朱由校站起身,走下御座,來到殿角的沙盤前,伸手相招道:“劉卿且近前來,與朕說說遼東的山川地理,還有建奴的虛實情形。”
劉興祚和劉興仁把木盤交給宮人,恭謹地上前,仔細看了沙盤,分辨出地理山川河流,開始講述起來。
盡管沙盤在兵部官員和遼東軍官的幫助下,越做越是精細,精細到讓劉興祚兄弟都感到驚訝和贊佩。
但朱由校對著沙盤制定行動計劃,雖然有對歷史的先知先覺,可也難免有紙上談兵之嫌。
就以明年的冬春攻勢來說,朱由校還沒有最后確定。遼東各鎮明軍也只是有所猜測,還不知朝廷的具體計劃。
之所以沒有最終確定,也是朱由校吸取了薩爾滸分路用兵的教訓。
就目前遼東明軍的總兵力,除遼鎮的實力最強,能與建奴主力相抗衡外,遼南和東江本部的兵力,則難以抵擋建奴的集力攻擊。
如果建奴不與遼西明軍進行正面硬抗,而是主動放棄遼沈,攻擊東江本部或遼南明軍,至少在兵力上是占有明顯優勢的。
東江本部有三協人馬,兵力在兩萬四五千,加上擴編的騎兵,全軍出動也不會超過三萬;
遼南是東江的兩個協,以及登鎮的三個協。除去防守光復之地的兵馬外,機動兵力算四個協,是比較靠譜的。
同樣,四個協是三萬兩三千的人馬,也不具備碾壓建奴全軍的優勢。
所以,朱由校反復考慮,覺得三方齊動,迫使建奴分兵抵擋,從而陷入全面被動,有些想當然了。
當然,建奴想要擊敗遼南明軍或東江本部,也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現在已不是薩爾滸大戰的時候,明軍更不是由遼、川、甘、浙、閩等地七拼八湊出來,缺糧少餉、士氣不振,還沒有進行過磨合的部隊。
憑著現在明軍的武器裝備和戰斗意志,要擊敗遼南明軍或東江本部,建奴差不多也要崩掉兩顆牙。
盡管如此,朱由校還是要盡量穩穩地獲得平遼的絕定性勝利。
“建州是建奴必須防守,不會放棄的嗎?”聽著劉氏兄弟互相補充的講述,皇帝找了個空兒,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