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醫生只是面相老,不是真正的老油條,年輕醫生見過的生死還不夠多,心不夠硬,還算個好人,到底不忍心把這孩子的希望全給掐滅了。
甚至。連他自己都抱著一點僥幸,說了句大實話:“檢查結果說不定是錯的,就我們這小破醫院,儀器出問題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也虧得辦公室沒人。被院長聽見可能會打死。
“你爸媽不是在平江嗎,去那的醫院查查,說不定不是癌呢?”
“......那就轉!”江又靈一把抓起桌上的化驗單,斬釘截鐵。
他的手不自覺的撰緊,然后又松開,他低著頭,小心翼翼的將化驗單上的褶皺重新抹平,一個字符一個字符的盯著看,即使什么也看不懂,即使胸腔里的急切似火燎:“明天就轉!我帶著她轉!”
一滴液體砸下來,在化驗單上暈開,講幾個油墨印的字糊成一團。
接著一滴又一滴。
江又靈發著愣,用手擋在化驗單上,他不這道這些水從哪來的。
趙平屆時卻慌成了一條狗:“孩子你別哭!”他手忙腳亂的掏衛生紙,沒掏著,急中生智,撤了段繃帶下來:“來,快擦擦,你現在就是你奶奶唯一的主心骨了!小男子漢,要鎮定點!”
“……”江又靈沉默了一會,才認清是自己在哭的事情,他沒再遲疑的接過繃帶,面無表情的擦干了臉。
趙平做成了什么大事似的長出一口氣,叮囑:“行,快回去把,這事盡量不讓病人知道明白不?”
江又靈點點頭,把化驗單整整齊齊的疊好,收起來,默默的站在門口半天,才若無其事的推門進去。
房里有其他人。
有個皮膚微黑的小姑娘站在阿婆床邊上,正抬頭朝這邊看。
床頭柜上,還擱著個果籃,還有個亮黃色的保溫桶。
黎家阿婆似乎是時刻關注著病房的門,第一時間看到他發紅的眼眶,便皺了皺眉,然后認命似的嘆了口氣:“你又哭了?”
這祖孫兩個,這些日子似乎都和嘆氣較上了勁,比誰多似的嘆。
小姑娘表情跟見了鬼似的。
隨后反應過來,朝著江又靈遞了個擔心的眼神。
江又靈抬起頭,先是朝那姑娘點了點頭。
隨后扯著僵硬的嘴角對著阿婆笑:“我這是高興,剛才我媽打過來電話,說要吧咱們接到平江去一起住。”
“阿婆,您說我該不該高興?”
這是十多年來第一次,他稱呼那個素未謀面的女人“媽”。
阿婆不作聲,靜靜的看了他半響,忽然又嘆了口氣,這一聲,格外到底長。
“別笑了,笑的真難看。”
“阿婆這輩子啊,就沒見阿靈你笑的這么丑過……”
“……”
小姑娘在旁邊思緒重重,手里攪著衣服下擺,一邊激動的要死,一邊尷尬的要命。
就江又靈那么個看破紅塵一樣的性格,她從小到大和他一塊兒長的,也沒見過他幾回笑,更別說哭了。
這是鐵樹開花啊這是。
可反應過來,她又憂心忡忡起來,一按捺著尷尬,一邊擔心黎家阿婆,江又靈都哭了啊!阿婆情況肯定不妙啊!著病得有多嚴重?
少年收起臉上的表情,又變回的了平日淡淡的模樣。
他沉默著不說話,這是他一貫表示倔強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