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昀頓時感到了壓在身上的手臂的份量。
“我會證明給你看的,少校。”他一邊說著,一邊抬頭看了麥克拉斯基一眼。
這一眼讓他留意到了一個奇怪地身影——雖然忙碌地甲板上到處都是人,但他還是一瞥就注意到了他。
那是一個黑人飛行員,他正蹲在地上專心地給自己的飛機涂裝,從他的肩章可以看出他的軍銜是少尉。
一個黑人居然能在軍隊里當上軍官——這在整個美國海軍都是不多見地。但真正讓張昀意外還不是這個。
“基普?”他忍不住叫了出來“你怎么在這兒?”
那位飛行員抬起頭來,果然就是基普·科林頓。
“嘿~瓊恩。”他沖張昀招呼道,既意外又驚喜。
那一瞬間,張昀幾乎沒忍住脫眶而出地眼淚,他不得不承認在珊瑚海滿天的炮火中最想的就是這幾個人,盡管他并不愿意想起他們。
因為他們代表著一段不愿被記起地過去,可有一種感情超越了這種自我麻醉,它可以覆蓋人世間一切的恩怨,這種感情就像吸鴉片,它很容易上癮,尤其是在戎馬倥傯地歲月中,但它卻很難戒掉,因為它會根深蒂固地烙印印在你的靈魂里。
沒有上過戰場的人只怕不會懂得。它有一個名詞,叫做袍澤;它也有一個形容詞,叫做生死與共。
※※※
幾天后,檀香山。
“夜歸人”酒吧。
張昀已經是第二次來到這里了,這里地燈紅酒綠依然那么炫目,甚至比原來還要奢華。事實上整個珍珠港都已經煥然一新——即便僅僅只過了半年,然而這個太平洋上美軍最大的海軍基地已經恢復了元氣:再也看不到燃燒的戰艦,再也沒有遍地地慘嚎,那些殘骸和廢墟都被一掃而空,那一場仿佛世界末日一樣地災難已成了昨日黃花。
然而還是有一點不同地……
現在酒吧里談論的再不是周末地度假和女人的屁股,而是戰爭。
因為苦難已經記在了心里。
“這么說你又干回老本行了?”張昀給基普倒了杯酒。
基普曾經是西雅圖空軍基地的轟炸機駕駛員,在剛剛地交談中,張昀得知他又開上了“無畏式”。
基普就點頭:“這玩意兒可比B-25有趣多啦~賊刺激。”
這倒是實話,俯沖轟炸可不比戰斗機地俯沖掃射,絕對是人類歷史上最瘋狂而且最危險地戰術,據說這種玩意兒是英國人發明的。
在沒有雷達、制導,只能扔“鐵餅”的二十世紀四十年代,扔炸彈絕對是一門學問:因為飛機地高速,會對投出的炸彈會產生慣性,在下落過程中難以命中目標,于是就衍生了一種專門的投擲機動,叫做“下滑轟炸”。
然而這種機動俯沖角度較小,而戰機速度太快,投彈精度同樣不高,能不能命中還是隨緣。
最后英國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發明更夸張地俯沖轟炸機。
“是嘛~有多刺激?”張昀饒有興致地問道。
但這卻是再沒話找話,參加過珊瑚海的他當然知道什么是俯沖轟炸,可他必須得找個話來說,否則兩個人之間絕對要冷場地。
于是基普就興致勃勃地開始介紹:
“你知道的,從上往下加速俯沖投彈,角度超過80,航線接近垂直,就像游隼獵食一樣一頭扎下去……”
他一邊說,一邊比劃著動作,夸張而滑稽,可他的眼里卻時不時地閃過一絲憂慮。
“你以為是在玩跳樓呢么?”
張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雖然他也不知道這有什么好笑。
“差不多吧~”基普意味深長地瞥了他一眼,而在張昀看過來地瞬間又把視線轉開。
“我這幾天跟著貝斯特特別練習過,”他聳聳肩,“從天上俯沖的時候你根本剎不住車,誰知道最后會不會玉石俱焚。”
“聽起來很刺激,不是嗎?”張昀應道,把一整扎啤酒都灌進了喉嚨。
“這還不止~”基普說,“最難的是你得馬上拉起來,這個角度基本大于90——你知道這有多難,可沒辦法,拉得起來還能看見太陽,拉不起來就只能看見上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