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有兩個,其一,整個案件的偵破感覺太順利,各種人證物證俱全,這種幾近于‘應有盡有’的情況,讓柳偃反倒有些嘀咕。
其二,就是郡游軍尉這個職務。
郡游軍尉,郡分職吏名,雖然是吏,但權力不小,一舉一動,牽涉甚廣。
去年年底,天子下詔,斥責游軍尉之弊,柳偃當然知道這詔書的內容,也知道游軍之弊由來已久,各郡游軍尉多有害群之馬。
這些害群之馬,以緝拿賊寇為由,敲詐轄境百姓(主要是富戶),若有不如意者,必然加以構陷,弄得許多人家破人亡,家財為之一空。
所以,眼下這個大案,有可能是郡游軍尉一手炮制,為的是奪那常來食肆東主馬青林的家產。
為此,不惜顛倒是非、屈打成招。
鄱陽郡游軍尉張行,此人行為舉止沒有不妥之處,柳偃自上任以來,也派人暗地里打聽過,沒聽說郡署里的官吏有何明顯的惡行,張行也不例外。
當然,表面上看不出的問題,不代表實際上不存在,仕宦多年的柳偃,不會輕易相信一面之詞,他知道自己得多個心眼,免得被人騙了還不自知。
若張行所說是真,那么他去年就有可能被那小吏李笠騙了,若張行所說是假,他就不能被這郡游軍尉借刀殺人。
游軍之弊,天子明白,卻無法罷免各郡游軍,因為這有現實需求,柳偃作為鄱陽內史,同樣也不能將游軍尉罷免。
他到底該不該相信張行?
這不是信不信的問題,要證據說話。
如今張行辦案,收集的人證物證俱全,柳偃知道自己若挑不出毛病,就只能把這案子辦成鐵案。
如此一來,那魚腹藏書就成了笑話...
柳偃想著想著,只覺有些頭痛,魚腹藏書里的詩,天子看過之后,唏噓不已,果然讓人裝裱起來,時不時讓大臣們議論一二。
若這事可能是個騙局,那天子的臉面可掛不住....
想到這里,柳偃又看起卷宗,時不時咳嗽幾聲。
他的病從去年拖到現在,時好時壞,不過近日有好轉的跡象,所以精神不錯。
此案被抓的人,除了一人都已招供,那個不招供的人,正是李笠。
李笠受了鞭撻,又受了測罰之刑,據說已經奄奄一息,卻依舊不認罪,所以柳偃有些拿不定主意。
這么執著的少年,到底是死不悔改,還是其中內有冤情?
柳偃知道測罰之刑的威力,他在別處任地方官時,只要對犯人用測罰之刑,犯人都沒有不招供的。
但是,受了測罰之刑的李笠就是不認罪。
更別說其人還被鞭撻得皮開肉綻。
魚腹藏書一案,柳偃見過李笠,這個小吏的模樣,他依稀記得。
所以,他想知道是何原因,讓這個少年如此倔強、死不認罪呢?
別人都招了,他不招,也改變不了被定罪的結果,卻這么堅持,是心存僥幸,還是...
還是真有冤屈?
柳偃思索良久,向張行說:“此事干系重大,不可等閑視之,本官自有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