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
年輕人哆嗦了不知多久,情緒稍微平復,才絮絮叨叨的把自己所見所聞,大概說了出來。
昨日,他們的大當家外出歸來,船隊在一處小島靠泊過夜,夜里被人偷襲。
本來,船隊已經做了提防,奈何出了內鬼,里應外合之下,己方傷亡慘重。
很明顯,是內鬼泄露了船隊的行蹤,所以對方才能有備而來,知道船隊的泊地,發動突然襲擊。
大當家的坐船拼命沖出去,被幾艘船追趕,一路拼殺,逃了大半夜,還是沒逃掉。
船上的人都死光了,有的被砍死在船上,有的跳船逃生,卻被對方追來,用魚叉叉死在水中。
只有這個年輕人命大,跳水后躲在船尾,人潛在水里,將一根蘆管伸出水面呼吸,這才僥幸逃過搜查,活了下來。
死者尸體都被扔入水中,對方還放火燒船,但天色漸亮,火剛燒起來沒多久,就被巡邏經過的官船發現。
船保住了,年輕人獲救,而他被血腥的殺戮嚇得魂飛魄散,直到現在還沒回過神。
彭禹知道了事情經過,讓人帶著這年輕人上岸休息,他看著血跡斑駁的甲板,陷入沉思。
最初,只是一個寨子出現內訌,大當家被殺,二當家上位。
這沒什么,山湖人的寨子,聚集許多亡命之徒,能夠做大當家的,手上必然沾了上一任大當家的血,現在被后來者取代,也沒什么。
然后,有兩個寨子相互攻殺,襲擊對方的船只,這也沒什么奇怪的,畢竟山湖人的寨子都在偏僻之處,沒有像樣產出,只能靠對外劫掠。
為了爭奪地盤,必然會發生沖突。
但是,這樣的情況越來越多,彭蠡湖區各地漸漸不太平,仿佛許多寨子里的二當家、三當家急躁起來,急不可耐的想要取而代之。
亦或是有寨子想要吞并其他寨子,于是,寨子和寨子之間、寨子內部的關系漸漸惡化,你防我、我防你,你殺我、我殺你。
山湖人寨子之間原本的寧靜不在,漸漸亂起來。
越來越多的廝殺,導致彭蠡湖區邊邊角角水域出現越來越多的浮尸,出現越來越多的空船,船上血跡斑斑。
彭禹作為游軍尉,對鄱陽郡彭蠡湖區的情況有些了解,各種渠道傳來的消息,是有人販賣違禁的鎧甲,而且是環鎖鎧,又稱“西域軟甲”。
這種軟甲可以貼身穿在身上,如衣服般柔軟,卻能防刀砍,罩了外衣,根本就看不出來。
居心叵測的人穿了軟甲,就敢暴起發難,襲擊別人,搏斗之中不容易受傷,獲勝的把握極大。
以至于有些寨子、寨里有些小當家得了這些鎧甲后,有恃無恐起來。
想著想著,彭禹有些為難,這些山湖人得了鎧甲,如今只是內訌,想的是寨子里奪權,亦或是吞并其他寨子。
所以官府樂見對方自相殘殺,殺得血流成河,但這些人遲早會把目光放到過往商旅、沿湖村落上。
屆時水寇來襲,仗著身上有鎧甲護體,會更加瘋狂,各地村落的防御會變難。
雖然水寇不可能全員都穿上環鎖鎧,但一些驍勇善戰的亡命之徒仗著鎧甲逞兇,官府這邊的傷亡恐怕會增加。
想到這里,彭禹嘆了口氣。
和官府作對,肯定沒有好下場,寨子之間相互攻殺,只會讓人漁翁得利,這樣的道理,老一輩當家明白,那些急著上位的后生,不明白。
山湖人之間的事情,也只能讓山湖人自己解決,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一輩“山湖人”,管束管束自己那些蠢蠢欲動的后輩。
或者,當家們找個安全的地方碰個頭,當面把話說清楚,消除誤會,把規矩再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