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陵北,大量帆船往來長江、湖口,當中有數艘帆船自湖口入江,往東而去。
其中一艘船的船艙里,一身便服的河東王蕭譽,舉起雙手,晃蕩著手上鐐銬。
他看著對面坐著的李笠,笑道:“至于么?”
“小心駛得萬年船,大王便弓馬,驍勇善戰,下官不得不防呀。”李笠一臉淡定。
他依計劃,帶著部下以及蕭譽乘船走洞庭湖入長江,方才已經通過盤查,順利入江。
因為路途無聊,他就和蕭譽聊天,打發時間,也免得這位憋瘋了。
蕭譽被人突襲王府、抓走,再怎么惱怒也沒用,得知幕后主使居然是活捉了侯景的新平侯、鄱陽內史李笠,便想說服對方,為自己效力。
“你有一身本事,奈何出身寒微,即便立下再多功勞,又能如何?能改頭換面,躋身高門士族么?”
“大王說的是,不過,蛇有蛇道鼠有鼠路,下官的日子如何過,就不需要大王操心了。”
“李笠,你活捉侯景,不過得封個縣侯,回家鄉當官,任期也就三年五載,若為寡人效命,不會只有如此待遇!”
“大王說笑了,自晉以來,寒人武將多有憑軍功躋身高位者,但又有多少人,能夠讓子孫后代永保富貴?”
“下官只想家有良田百傾,別院若干,侍妾數十,子孫上百,掛個虛職,在家鄉度過余生,便心滿意足。”
“都下雖好,居大不易,至于躋身高門士族這種事,不過是水中月影,想都不用想,如何比得過在家鄉衣食無憂、過快活日子?”
李笠如此表態,讓蕭譽無法‘誘之以利’,他不清楚李笠所說是否真心話,只能換個辦法。
“你認為,寡人不該繼承大統?”
“這事,是先帝說了算,既然名分已定,大王何必耿耿于懷?”
“先帝處事不公!”
“大王可在陛下面前申訴,與下官說,又有何用?”
“寡人不會去建康受辱!”蕭譽的思路很快就被李笠‘帶歪’了。
“大王莫非是覺得理虧?”
“理虧?哈哈哈哈!寡人為何會理虧!”
蕭譽笑起來,笑聲中帶著不甘,帶著憤怒,渾然忘了要勸李笠給自己效力。
“大王若不覺得理虧,只管到建康去,陛下召見后,想說什么,就說什么,至于是死是活,那得陛下說了算。”
李笠說著說著,話鋒一轉:
“多年的恩恩怨怨,滿腹牢騷,與下官說再多,也是枉然,天底下最難說清楚的,就是家務事,大王有空的話,不如多想想家人。”
李笠幾句話,就說得蕭譽默然,看樣子,這位不太可能自盡。
若如此,倒也好,李笠打算把活的蕭譽運回去,讓天子來定生死,以彰顯新君的恩威,如此一來,天子應該會很高興的。
新君繼位,就有弟弟、侄兒起兵造反,若能和其中一個侄子“相逢一笑泯恩仇”,至少面上十分風光,能向朝野內外彰顯新君的仁厚。
當然,這是李笠自己的猜測,萬一天子內心希望蕭譽死,卻不想沾了殺害侄子的壞名聲,需要蕭譽‘意外身亡’,他這么做,就是“不懂事”。
蕭家叔侄的恩怨情仇,李笠不想參合;天子內心到底怎么想的,他不知道;天子為人是謙謙君子,還是偽君子,也不得而知。
所以,接下來得拉個人分擔一下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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