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笠說著說著,笑起來:“自古,官僚整武將,最喜歡的一個罪名,叫做擅開邊釁。”
“在他們看來,武人得勢,不是起內亂就是開邊釁,這看法也不能說錯,可要看是什么時候。”
“官僚最怕生事,太平時節,一切求穩,可如今這年頭,烽火連綿不休,樹欲靜而風不止,越怕事,事越多。”
“齊主御駕親征,結果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撤軍,于是朝中有人說,兩國該握手言和,與民休息,不該繼續挑起戰事。”
“可齊國迄今都未遣使聘問,可見人家一肚子火,沒打算媾和,那么,我們就不能消停,一定要把事情搞大。”
“正如之前所說,以攻代守,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李笠看著城外泗水畔靠泊的大量船隊,看著臨時上岸活動的將士,一臉得意:“如今,我奉旨打劫,誰敢嚼舌多嘴!”
。。。。。。
齊國北徐州境內,泗水附近,為大片良田環繞的堡寨里,青壯們持弓執刀,守在寨墻上。
外面,是來犯梁軍,從南邊徐州過來,今日一早便架起投石機,拋射石塊攻打堡寨,其主力在西面。
又有游騎在四周晃蕩,不讓寨里的人突圍。
時值下午,堡寨內升起裊裊炊煙,隱隱約約有飯香飄來,但堡主龐慶以及青壯們無心用餐。
“動了,動了!”
驚呼聲中,梁軍立起來的投石機開始動作,長桿轉動,將一個黑點往堡寨這里拋來,黑點越來越大,在半空中劃了個弧線落下。
落在堡寨里,砸中一座箭樓。
破裂聲中,塵土飛揚,箭樓損毀,動靜很大,驚起寨內一片驚呼。
這驚呼聽在龐慶耳里,分外刺耳。
龐氏宗族的堡寨,庇護著一代又一代的龐氏子弟,宗族不是沒有經歷過危難,可每一次,都在族人們的奮力反擊下,熬過去。
雖然他們的堡寨,扛不住大軍圍攻,所以該服軟就得服軟,但是,來犯之敵想要輕松攻破寨子,那是不可能的。
雙方對峙,才有談條件的機會,龐氏一向和地方官府合作,只要不招惹什么不得了的死敵,宗族就不會有事。
然而,此次攻打寨子的敵人,今日才開始進攻,看樣子到了明日就能攻入寨子,他們派出去求援的人,就算立刻能拉來救兵,也趕不及了。
“又來了!!”
驚呼聲中,又一個黑點飛了過來,正好命中寨墻,只聽“嘭”的一聲,夯土寨墻騰起一陣塵土,并且猛地一震。
寨墻上的人們幾乎站立不穩,東歪西倒,勉強站住,原本就惴惴不安的青壯,愈發驚恐起來。
寨子守不住了,梁軍攻進來,男人殺光,女人搶光,財物全都帶走,然后一把火燒了寨子...
龐慶想到祠堂里列祖列宗的牌位就要被付之一炬,臉色發青,如今對方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再不做決定,一切都完了。
他走下寨墻,來到一處角落,示意小兒子龐靖近前:“去,帶著人出寨,去和梁軍說,他們的條件,我們照辦。”
“父親!他們要的糧食可不少啊!”龐靖急起來,龐慶一瞪眼:“是糧食重要還是人重要?”
“祖宗基業都在這里,寨子破了,什么都沒了!”
“寨里拿出這些糧食,還能剩下一些,能熬到明年秋天,快,快去!不然一會祠堂被砸了,你晚上睡得著覺么?”
龐靖點點頭,趕緊點了幾個人,從側門出了寨子,豎起一張白布,向聚來的梁軍游騎走去。
龐慶再次登上寨墻,看著兒子及隨從被梁軍騎兵帶走,前往西面遠處營地,不由得緊張起來。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這幫瘟神拿了糧食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