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理,二指粗細的斜切鐵管,長度一丈左右,這就叫管叉,扎在人身體里,那血可不得順著鐵管往外冒?”
“或者,三尺長的前端斜切鐵管,加上護手,既可以做短鐵棒砸人用,也可以做管刺捅人放血。”
“又或者,把鐵管作為刀鞘,平時可做鐵棒使用,也可以拔刀砍人,必要時,把刀首接在管鞘上,這就成了長柄刀。”
李笠說得眉飛色舞,趙孟娘認真聽著,時不時問一些問題。
她問問題,不是為了弄明白什么,而是讓李笠有做解答的滿足感,這樣,李笠才會有‘知音’。
趙孟娘和李笠在一起已超過十年,她發現,李笠其實是一個很孤單的人。
這種孤單,并不是迥然一身的孤單,而是見識上、生活習慣上的孤單。
仿佛一個富貴人家子弟,突然和窮苦人家一起生活,言談舉止間,不經意表露的種種不適應,使得這個人和旁人有些區別。
她發現李笠似乎習慣垂足而坐,似乎習慣聚餐而不是分餐,似乎有很多見識是別人都不知道的。
似乎見過許多復雜的機器,似乎吃過許多美食、知道許多菜色,似乎聽過許多曲調不一的歌曲,似乎去過許多地方。
有時候聊天,說的事情越說越奇怪,然后戛然而止。
就像是天上的仙人忽然流落凡間,即便和凡人在一起生活多年,但言談間,總是不經意提到天上世界里的事情。
結果驚覺自己已經不在天上,只能戛然而止。
平日里,總是想做些什么,讓自己在凡間的生活,能稍微貼近天上生活的種種。
這是趙孟娘的感覺,所以她覺得,李笠的內心其實很孤單,她想幫忙,卻不知該如何幫忙。
能做的,就只能傾聽李笠的絮絮叨叨,畢竟李笠擅長機械制造,而她幫著管作場多年,也算是入了門,能有不少話題。
不光傾聽,還要問問題,讓李笠知道自己用心聽了,而不是敷衍了事。
“怎么了,如有所思的樣子。”李笠問,趙孟娘回答:“三郎,這斜軋穿孔工藝制作金屬管材,一定有很重要的用途吧?”
“對,不然我為何興師動眾琢磨這工藝?”李笠笑道,卻沒有繼續說下去,趙孟娘也沒問。
能低成本批量制作長度約四五尺的熟鐵管,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火銃的批量生產。
斜軋穿孔制作的熟鐵管,制作成本可比水力鉆床鉆出的熟鐵管便宜。
但因為如今冶金水平不行,用斜軋穿孔制作的熟鐵管,似乎內壁容易有暗傷,不能承受火藥爆燃時的壓力,容易炸膛。
原因可能是熟鐵棒的雜質還是比較多,斜軋穿孔過程中的擠壓、扭曲、撕裂等物理變形,導致被擠壓出來的鐵管管壁,產生外觀看不出的細微結構裂紋。
這樣的鐵管,做水管可以,做銃管的話,用過幾次后,炸膛風險較大。
所以,用水力鉆床來鉆熟鐵管制作銃管,比較實際一點。
想到這里,李笠有些茫然。
火銃一旦用于實戰,他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沒得選。
所以,得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