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建康西、長江邊,秦淮河入江處,小船云集,仿佛一群鴨子聚集在河邊嬉戲。
江面上,順而留下的大船,緩緩靠近秦淮河口。
有插著各色小旗的快船,自秦淮河口附近過來,如守戶之犬般將大船們圍住,然后領著大船們往秦淮河口北面石頭津而去。
石頭津是建康二津之一,每日都有大量船只靠泊、出航,裝卸無數貨物。
這里不僅是江船的靠泊港口,海船也時常在石頭津進出。
一艘大船經過秦淮河口,向石頭津前進,船上,自湘州而來的行商畢雋,向第一次來建康的堂弟畢慶講起建康的種種。
他指著南面的秦淮河口,說:“秦淮河宛若扁擔,一東一西,挑起建康二津。”
“秦淮河東接破岡瀆,那里有方山津。”
“秦淮河西入大江,北鄰石頭津,石頭津為江船、海船靠泊之處。”
“所以,秦淮河勾連東西二津,河上船只往來繁忙,兩岸邸、肆鱗次櫛比,十分繁華。”
“自三吳而來的貨物,經破岡瀆入建康,所以方山津很熱鬧,但更熱鬧的是江邊的石頭津。”
畢雋指著前面的津口,及其北邊的一座小城。
“那城就是石頭城,故而邊上津口稱為石頭津,往來東西以及大江南北的船只,還有海船,都在這里靠泊。”
“不過海船一般停在廣陵,那里是長江入海口附近,方便。”
“官府有令,所有江船抵達建康時,必須靠泊石頭津,船上貨物經稅吏查驗后收稅,方可進入建康。”
“不過石頭津因為船多,十分擁堵,所以船只也可在秦淮河口附近碼頭靠泊,貨物經查驗、繳稅,方可入城。”
說到這里,畢雋笑起來:“說是這么說,可有靠山的商賈,就能把大船停在秦淮河口附近直接卸貨,由小船接貨,直接進入秦淮河。”
“就這么把貨物運到秦淮河上游的邸、肆,稅都不用交。”
“同理,秦淮河邊上的某些店家,也能直接把貨運到江邊大船,裝船,不需要交稅,當然了,必要的打點,還是得給的,不然那些稅吏如何當睜眼瞎?”
畢慶跟著堂兄出來經商,如今正是長見識的時候,他根據自己這一路來的經歷,當然知道許多打點門路的招數。
所以也不問“為什么”,看著前方漸漸接近的石頭津,不由得揉了揉眼睛:“這是?”
畢雋望過去,不由得一愣:這是...石頭津?
前方,確實是石頭津,但港區比起去年他見過的樣子,已近變了許多:
岸上碼頭寬了許多、平了許多,又有許多棧橋從碼頭處向江面延伸,整體上看,就像梳子一般。
而最長的一道棧橋,末端為一座堡壘,這堡壘看上去,就像是一座江心島。
他們所在的大船,在插著小旗的官船指揮下,緩緩進入港區,又在幾艘小船的“挾持下”,穩穩接近一道棧橋,然后緩緩靠在邊上。
畢雋和堂弟下了船,剛好趕來的吏員,得知他倆就是貨主,其中的稅吏便開始介紹新稅制。
“新稅制的種種,某等都已知曉。”畢雋開門見山,“船上都是木材,按章納稅就是。”
他這么爽快,吏員們也不拖延,讓工頭帶著裝卸工們卸貨。
畢雋和堂弟站在一旁,看著棧橋上的一道鐵軌,以及鐵軌上被裝卸工推來的平板車,又看著不遠處岸上碼頭的忙碌景象,畢雋有些感慨:
“改建成這般,想來是為了容納更多的江船,把船都收攏在這里,收起稅來,就方便許多。”
畢慶看著眼前的細細鐵軌,再看看岸上,看著岸上那一道如同城墻般長、高的箭建筑,問:“那是...磚樓?”
畢雋抬頭看去,卻見那如同城墻般的樓,分三層,為磚砌,每一層都有不少窗戶,密密麻麻。
這樓為南北走向,真的像一道城墻,橫在石頭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