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一隅,某寺廟小院房間里,回京述職的合州刺史司馬消難,以到寺廟上香、靜思為由,在此會見一位身份特殊的故人。
故人的身份,他還不清楚,不過能確定,確實是一位故人,而不是鄴城那邊派來的刺客。
因為對方之前派人送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八個字:
黃紙五經,赤軸三史。
這八個字,是在揭司馬消難的老底:他自幼聰慧,但無心讀書,又要充場面,便用黃紙裹著朱軸,冒充為典籍,擺在書架上,魚目混珠。
結果被人傳出去,以至于有了“黃紙五經,赤軸三史”的笑談。
但是,敢當面這么說他的人,身份可不比尋常。
司馬消難是齊國元勛司馬子如之子,又娶高歡女兒,是齊國駙馬,不是隨便什么人,可以當面笑話他“黃紙五經,赤軸三史”。
而在這遙遠南方的建康,有人舊事重提,這個人是誰?
答案在此人紙條背面寫的姓名。
那是一個女子的姓名,司馬消難一看,就知道這個故人可能是誰了。
因為年輕時,他們一起“偷”過某位有夫之婦。
然而,此人不是早就已經死了么?
有人敲門,司馬消難應了一聲,隨后房門緩緩打開,他的一名隨從出現在門口。
隨后,另外一人,也出現在門口。
司馬消難看清那人的容貌,差點叫出聲來。
來人,正是“喜歡做賊”的范陽祖珽。
祖珽入內,房門關上,房內只剩下兩人。
“道融(司馬消難的字),多年不見吶!”祖珽笑道,說的是鮮卑語,在司馬消難對面坐下。
司馬消難雖然之前已有猜測,但看著祖珽就在眼前,還是頗為震驚,為防偷聽,用鮮卑語交談起來:
“那年,梁軍入鄴,燒了太廟,都說你沒于亂軍之中,沒想到,一直好端端地活著。”
祖珽自己給自己斟茶:“有幸不死,卻有一番奇遇,輾轉到了建康,沒了酪漿,只有茶水...道融喝得慣茶么?”
“喝不慣。”司馬消難搖搖頭,看著笑瞇瞇的祖珽,心中好奇:誰讓你來找我的?
以他對祖珽的了解,這位既然大難不死,卻不回齊國,必然是在梁國有了奇遇。
若直接問,就落了下風,司馬消難開口:“孝征(祖珽的字)既然無恙,卻滯留南國,多年不歸,可苦了家人。”
“富貴有命,我就算回去,他們的日子,也未必見得有多好。”祖珽也不明說。
他早已暗中向家里通了消息,所以家人知道他還活著,但對外佯做不知罷了。
今日見面,不是敘舊,祖珽說了些場面話,問司馬消難到了梁國后,過得如何,很快便轉入正題:
“我在梁國,用的是化名,如今,為一位貴人做事。”
祖珽收起笑容,一臉嚴肅:“今有一事,請道融出手相助。”
司馬消難笑了笑:“我在梁國,不過一客卿,就算想幫忙,也幫不了。”
他說的是實話,當初是為了自保,才不得不出逃。
本來想逃去關中,但洛州地區已經被齊國完全控制,司馬消難顧忌沒得接應,只能南逃入梁。
結果對他熱情招待的輔政藩王蕭繹去世,現在的他,只是個被高官厚祿供起來的客卿,在梁國朝廷里,根本就說不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