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馬的騎兵,紅著眼爬起,不顧遍體鱗傷,拔出佩刀,撲向沖來的楚兵。
他們是以一當百的鮮卑勇士,是猛虎,所以即便沒了馬,也一樣能以少敵多,臨死前,多拉幾個墊背的。
但他們的對手不是散兵游勇,而是至少兩人配合作戰的小隊。
這些楚兵研習徐州偃月刀法,精通各種猥瑣戰技,以求出其不意。
他們將手中斬馬刀當偃月刀用,持刀斜著向前插地,然后揚沙土,精準糊中撲來敵兵的臉。
隨后持刀突進,專攻下路,以斬馬刀砍/砸對方膝蓋。
膝蓋是人的弱點,即便有防護,但傳統的護甲被砸中后,膝蓋一樣吃力,然后發軟,人可支撐不住。
倒地后,腦袋挨上一刀,即便刀砍不破兜鍪,但力道足以把人打懵甚至打昏。
又有楚兵將斧矛斜著杵地,就這么沿著地面向敵人的雙腳方向推去。
因為長度優勢,手持短兵的齊兵,急切間不好應對,稍不留神,就會被如鉤的斧刃鉤住腳踝,倒地。
隨后腦袋被補上一斧,即便戴著兜鍪,也無濟于事。
招數有些無恥,第一次碰見的人,很容易上當。
觸不及防的百保鮮卑大多中招,個人勇武還沒施展出來,就被多以小隊作戰的楚兵,用猥瑣技法打得傷亡慘重。
混戰在繼續,先前洶涌澎湃的洪水,已然消散,而黎陽山的大火越燒越旺,火光映紅半邊夜空。
腥風大作,熱浪滾滾,墜馬后傷了腿的高長恭,看著已經被火光環繞的黎陽山,以及死傷遍地的戰場,看不到騎兵們活躍的身影。
不,有騎兵,是南面方向,有楚軍騎兵沖來了。
‘連百保鮮卑,也無法挽回敗局么?’
高長恭心中悲憤,手持一截斷槊,以其為拐杖,勉強站著,孤零零一人。
他的部曲為了保護他,已經悉數戰死,現在,戰馬也死了,走不掉了。
眼見楚兵圍了上來,高長恭脫下兜鍪,看著這些悍不畏死、以血肉之軀硬扛騎兵沖鋒的敵人。
他的視線,很快聚集在楚兵身上那奇特的鎧甲上:如同一個殼,仿佛是整塊鐵板所制。
看來,這種鎧甲很硬,所以己方提前安排的弓弩手,根本就無法給予有效殺傷。
想到這里,高長恭心生無力之感。
果然,楚軍沒有浪費五年時間,這五年間厲兵秣馬,連鎧甲都變了。
敗在這種強兵手上,雖然不甘,卻無話可說。
他拔出佩刀,揮舞著刀、斷槊,做困獸斗,使得楚兵一下子不敢靠得太近。
“投降不殺,投降不殺!”
有楚兵喊起來,喊話中,有不同的方言,高長恭聽到了鄴城口音,甚至還聽到喊話中夾雜著鮮卑語。
“不光練兵,還練方言勸降么?”高長恭笑起來,“你們真是準備周全啊...”
此刻,東方露白,新年的太陽,即將升起,他卻看不到了。
身為全軍主帥,打出如此敗仗,導致鄴城門戶洞開,如何有面目活著?
高長恭心中悲憤,仰天長嘯,然后揮刀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