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有地的人就要繳納對應田畝數的田租,沒地的人,就不用繳納田租。
又如身庸,不再對性別、年齡設限值,任何該服勞役的人,只要繳納足額的免役錢,就能免役。
至于戶調,以“戶”為對象進行征收,即把征稅對象由每戶的“丁”,調回“戶”。
而戶的定義,有變化:只要在當地有資產,無論是田產、作場、產業,都算是當地的“戶”,要被當地官府根據這些“戶產”征稅。
侯亶拿來紙筆,畫起示意圖,以便讓父親理解他的講述內容。
朝廷規劃中的稅制改革,就是取消租、庸、調,和雜稅、雜役,用地稅和戶稅這兩種稅取代。
本該由百姓承擔的大量勞役,朝廷就用征來的稅,支付給廂兵,或者雇傭人手,由這些“雇工”來替代百姓,履行各類勞役。
地稅,按照土地數量的多寡進行分級,實行累進稅率。
戶稅,按照家境進行分級,也實行累進稅率。
侯安都見說到正題,來了精神,侯亶繼續講解:
地稅方面,個人名下土地數量,以不同的田畝數分級,設“臺階”,每一級臺階征稅的稅率不同,逐級升高。
戶稅方面,按家貲多寡程度分級,每一級的征稅稅率不同,逐級升高。
侯安都聽到這里,問:“這戶的定級,必然是當地官府來定,具體怎么定,怕不是多有曲筆吧?”
“定級規則越多,那些奸滑胥吏做手腳的機會就越多..”
侯亶點點頭:“對,所以,戶的定級,擬定四條,簡單有效。”
“其一,戶主名下土地數量,其二,戶主名下產業繳稅額,其三,戶主名下房產、產業占地面積。”
“其四,名下奴婢數量,這是按官府在冊契約奴婢數量來定,不在冊登記的奴婢,出逃后,官府不會將其算作逃奴。”
侯安都有些驚訝:“以戶主來統計名下產業,這破綻很大呀。”
他豎起幾個手指,“譬如,戶主讓自己幾個成年的兒子分家立戶,然后把名下田產、房產、商號、奴婢,名義上分給自己幾個兒子。”
“如此一來,化大為小,要繳納的稅便少了許多,但兒子還是得聽老頭子的,這家,還是老頭子說了算,奴婢,還是在主家干活。”
侯亶點點頭:“沒錯,這就是繞開累進稅率的辦法,簡單有效。”
侯安都聽兒子這么說,疑惑不已:“那朝廷還?”
“父親可知漢武帝的推恩令?”侯亶問,侯安都想了想,悚然動容:“這、這、這..”
“這就是陽謀。”侯亶笑起來,將畫了示意圖的紙拿掉,放上一張白紙,提筆寫起來。
“經營有方的老頭子,置下大量田產、房產以及產業,為了避稅,就會讓自己成年的兒子分家立戶,然后把名下產業,分給自己的兒子們。”
“老頭子在時,兒子們即便有想法,也不敢違逆,可等老頭子走了之后...”
“兄弟之間,誰會服誰?畢竟自己是獨門獨戶,自己名下產業,自己不做主,聽兄弟指手畫腳?”
“兄弟間的矛盾,不要說嫡庶之別,就是嫡親兄弟,搞不好都要翻臉。”
“而宗族產業呢?大宗、小宗,主支、旁支,各房...這要怎么化大為小?誰都想分一杯羹,這就有得爭。”
“分出去的田地、產業,等德高望重的家主走了,新家主,還想堂叔伯、兄弟們聽他統一調度?更別說拿回來。”
侯安都是地方豪強出身,家族內斗的各種齷齪伎倆,他可是見識過,也聽說過。
現在聽兒子這么一說,酒瞬間醒透了。
如此做法,可以在兩三代人之后,讓那些大莊園、大家族從內部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