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擔心的“如晉國那樣,統一天下,卻讓天下陷入更大的戰亂之中”,并沒有出現。
世家高門,如今雖然依舊在,但士族獨特的地位,已然消失。
人們提起“五姓七望”,提起士族,雖然依舊仰慕,但是...
如今之天下,為庶族之天下,無論是經濟、政治都已經不占優勢的士族,已經成了過去。
大莊園破產之后,士族們已經沒有財力和資源,在各個方面保持超然的地位。
持續數十年的科舉選拔、軍功入仕制度,使得國家的官僚群體以科舉官僚、軍功武官為主,庶族靠著公辦教育體系和軍事院校,獲得入仕的通暢渠道。
士族們已經競爭不過了,只有記載著祖上榮耀的族譜,尚且能證明一下家族曾經的輝煌。
燕子的叫聲,將母女二人的注意力拉到屋檐下,黃姈看著歸巢的燕子,想了想,說:“還記得,你父親念過的一首詩么?”
父親生平很少做詩,或者喜歡念不知何處看到的詩,至于提到燕子的詩...
李平安很快想起來了:“是‘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對,對..”黃姈點點頭,“你父親說過的,要對付士族,現在,三代人的努力下,做到了,王謝堂前燕,飛入百姓家。”
“不過,他還說過關于燕子的一個場景,哈哈,那時,還沒有你。”
李平安默默聽著,聽母親說起當年和父親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
“他說,不想看到‘春燕歸,巢于林'的慘狀。”
“春燕歸,巢于林...“李平安喃喃著,很快品出這段話后面那令人戰栗的情景。
“亂世,人命如草芥,無論貴賤,都不得安寧,所以需要宗教麻痹自己,才有佛教大興,才有佞佛。”黃姈回憶著李笠的話,感懷著過去。
“你父親,以平定亂世為己任,努力多年,終于做到了,然后,功成身退...”
說著說著,黃姈啜泣起來:“他一輩子,就食言了一次,一次...”
李平安攙著母親下樓,離開故宅,乘船南下,入鄱口。
此時的鄱口,和昔年的鄱口有所不同。
因為湖水侵襲,鄱口港不得不向鄱水上游后撤,但遷得不算遠,如今一如既往的熱鬧,南來北往的商旅,將鄱口港擠得滿滿當當。
各處商鋪打出形形色色的招幌,伙計們大聲吆喝,向往來過客兜售“新到獅子國寶石”、“澳州鱷魚皮”、“北冰洋白熊皮”、“波斯獅子皮”等海外奇珍。
一隅,香火鼎盛的許仙祠前,廟會如火如荼的進行著,一棵大樹下,說書人眉飛色舞的向聽眾講故事。
春風吹過,樹木搖曳,許仙祠邊上大量向日葵迎風搖曳。
它們本是萬里之外新大陸的作物,卻漂洋過海,來到中原,生根發芽,綻放花朵。
迎風搖曳的向日葵,仿佛那搖頭晃腦的說書人,講述著鄱陽李三郎的傳奇故事。
朝廷不禁止民間傳頌開國皇帝“李三郎”的事跡,所以,李三郎的故事如今家喻戶曉,卻依舊被說書人講述,引來無數聽眾。
李三郎的一生,精彩紛呈,各種故事總是能讓人聽得入神,所以,說書人不愁沒有生意。
“那是故梁大同年間,鄱口以北三十里,白石村,有一戶人家,姓李,以打漁為生...”
“家中一子,排行第三,人稱李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