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北落師門狐疑地望著恩利爾:“那個……風暴哥你離開科研一線都七十年了吧?你行不行啊?”
恩利爾道:“科研騎士是絕對不能說不行的吧——況且我這些年主持跟科研騎士團‘學術交流’的次數真不少了啊!”
獨孤北落師門點了點頭,掐頭去尾,將向山“ai服務論”說了一通,然后說道:“你覺得這個理論怎么樣?”
“嘶……”恩利爾道,“你管這個叫‘理論’而不是‘猜想’?已經驗證……不,這個要怎么完全確認來著?”
“怎么了?有問題?”
“如果要我來看的話,這是一個……‘大體上正確但是無用的猜想’。”恩利爾面無表情,“我覺得‘服務用戶’很難暴力跟‘自我復制’劃上等號。”
“有何高見?”
“‘自我復制’非常明確,對象是‘自我’,行為是‘復制’,沒有任何歧義。但是‘服務用戶’——這個詞組里的每一個部分都要更細致的定義吧?什么叫做‘服務’?什么叫做‘用戶’?‘用戶’——這個詞存在一個單一、絕對、跨所有子領域的嚴格技術定義嗎?”
獨孤北落師門陷入了思索:“嗯……你要這么說的話……‘用戶’應該是……通常指一個擁有系統賬戶的實體?”
“這個‘實體’甚至可以不是人類,而是另一個程序。當然,‘用戶’也可以指訪問或消費網絡資源的實體、被授予數據庫訪問權限的主體、‘程序外部’的輸入來源或輸出目標,這些‘用戶’都可以是‘另一個程序’。如果你一定要說的話,那么……”恩利爾沉吟片刻,“你這個猜想里的‘用戶’,應該是日常語境下的,與計算機系統進行交互以完成任務的最終人類操作者?”
“日常語境啊……”
“真正的科研騎士不大樂意用日常語境的語言思考。”恩利爾點頭,“如果一定要我評價……那我會說,做出這種描述的人一定對ai有特殊的好感,或者過于習慣用感性語言描述事件——很可能在畫黃餅……”
不知道為什么,說到最后時,恩利爾多少有些咬牙切齒。
獨孤北落師門道:“那這大體上是個錯誤的理論?”
“也就是論述方式怪了一點,倒還沒到‘謬誤’的地步。”恩利爾道,“說到底應該是一個無用的正確說法吧?”
“無用?為什么?”
“‘生物行為是為了遺傳信息的自我復制’,在實際研究中,只能是觀察到生物的行為,然后再進行歸因。你無法根據這個說法推測動物的具體行為。況且這句話只能用于非常宏觀的層面,超長時間尺度下的群體行為,更無法描述個體。”
恩利爾頓了一下:“我不知道這么說你能不能理解吧,光是我記得的古代滅絕物種里,就能找到好幾個,‘傳遞個體遺傳信息’與‘傳遞群體遺傳信息’出現戰略矛盾的事情。”
“額……你是說什么……動物的集體主義……之類的?”
“‘主義’這個詞不是用于非人物種。真社會性動物也不在這個討論范圍之內。”恩利爾說道,“你知道‘性選擇’嗎?一個物種,某個性別的生理特征會特別吸引異性,于是種內選擇壓會迫使這個特征不斷突顯,以至于誕生各種怪誕的特征——昆蟲過長的眼柄、食草獸過大的犄角,致使它們更難躲避敵害、更容易被同生態位物種淘汰。”
“生物絕大多數行為都可以歸因到‘傳遞遺傳信息’,但你幾乎沒法從這一驅動力出發,去推測任何行為。演化是沒有目的性、沒有智慧參與的,出現這種智慧難以接受的混沌難明、左右互搏之狀況,是非常常見的。智慧設計的思路是沒法預料這一點的。”
“再然后,人類自從誕生了文明之后,‘基因自我復制’就不再是唯一的底層驅動力了。‘模因自我復制’同樣也是。為了‘模因自我復制’——也就是所謂‘傳承文化’,而放棄自身血脈的傳遞,是非常常見的事情,甚至伴隨著文明的發展而越來越常見。”恩利爾繼續說道,“只不過……這話我們也就私底下說一說啊,跟其他俠客說可能有些影響士氣的。我個人是懷疑,基因這套系統比模因要成熟太多,基因導致物種自滅的可能性比模因導致物種自滅的可能性要小……”
獨孤北落師門震驚了:“臥槽,科研騎士當久了是不是思路都會接近萬機之父?太陽上那個混蛋就是這樣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