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面前傳來隆隆巨響。一輛巨大的卡車專門倒車過來。車頭和車斗脫鉤,逼近男人,攝像頭居高臨下:“喲,約格,是你啊!不好意思啊!我真的沒看到你,畢竟你現在……哈哈哈,真的很小啊!螺絲沒有不見吧?”
這個聲音聽起來很粗獷,就像是那種抽煙喝酒的老男人那被尼古丁、酒精毒害了三十年的嗓子。很顯然,這家伙比尤利婭舍得花錢,肯給自己置辦一個聲紋套餐。
“神經病啊?約格”有些惱火:“以諾,你喜歡尤利婭就去找尤利婭啊?在我面前搞事是什么意思?”
以諾,也是這個村里的工程機械。似乎十來歲的時候就被銀病菌感染,不得不舍棄肉身,賣掉脊柱換來工程機械。這家伙在回收站鎮干了十幾年的工程機械,收入頗豐,但多半因為花錢大手大腳的關系,所以根本沒什么積蓄。
他對村子里唯一的女性工程機械尤利婭抱有好感。
尤利婭倒也不是特別反感這個人。但是,她的腦子里早就沒有家庭的觀念了。“家庭”這個概念是神圣的,它是人類血統與基因的標注。每一個人都有義務用“家庭”與“姓名”標注自己的基因,以保證領主在建立人類基因庫的時候更好的兼顧基因多樣性。而他們兩人都只剩下大腦了,根本沒有建立家庭的必要性。
倒不如說,以諾這種時不時來刮刮蹭蹭的做派,很讓尤利婭反感。他們兩個都是重型機械,一個不好就會撞壞自己。每次以諾死皮賴臉的靠過來,尤利婭都膽戰心驚的。就算以諾車技嫻熟,尤利婭身上蹭掉的防銹漆也是需要錢補的。
而現在,“約格”就住在尤利婭兒子的家里。這讓以諾看他很不順眼。
“約格”則覺得莫名其妙。他真的不大懂工程機械之間如何萌生愛意看以諾的樣子,他好像也不是被尤利婭的“有趣的靈魂”所吸引。
以諾的輪胎幾乎都蹭到了“約格”的臉上,引擎轟鳴:“雜種,你給我聽好了。我看在你現在是個廢物的份上,可憐你,所以才給你機會的。你都已經在尤利婭兒子家里呆了那么多天了吧?現在也有義肢了……你也應該滾了吧?”
男人幾乎以為輪胎要碾過自己的身體。就在這個時候,他腦海之中,一個念頭不可抑制的冒了出來。
就這樣順勢往前倒,倒在輪胎內側……
他來不及轉向……
抓住轉動軸……
用震勁松脫螺絲……
很多的機械構圖……
更多的策略組合……
招式……
男人的腦袋發出了“嗡”的聲音。那剛剛放進去的換氣扇已經開始了工作。廉價的民用芯片無法支撐這種程度的運算。男人差點顫抖了起來。
我到底是怎么了?這到底是……
以諾發現男人沒有回應,只有兩條胳膊在微微顫抖。他以為這家伙已經嚇傻了,不屑的從排氣管噴出一口黑色廢氣。他終歸是不敢真的就這樣碾到“約格”身上去。“戴森原則”的第二條禁令就是“殺死人類”。不管是出于何種理由,個人殺死了人類,破壞了他人的生物腦,就會失去所有一切來自文明的庇護。
以諾輪胎晃動了兩下:“我警告你,你最好快點從尤利婭兒子家搬走。你最多還有三個月……不,是兩個月的時間!知道了嗎?在下一期基因稅之前!否則,我有一萬種方法讓你過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