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電瓶車生意不好,刨掉管理費、修理費等等之后,那些入了股的職工只分到四五百塊錢,但單位上提前發的年終獎過年費,很是讓他們喜出望外。
與所有去領錢的人一樣,賈棟材也很欣喜。去年這時候,混日子的人都能領一千二三,他這個綠化股勞動主力拿著一百多塊錢過年費,氣得兩只眼睛直冒火,還讓人調侃運氣不好。現在反過來了,他接受完這些興高采烈的職工的馬屁,居然有種夾雜著快意的俯視感覺。
然后?
然后就是無所事事。
繼續無所事事。
還是無所事事。
寒冷的冬天對于園林所來說,就是一個無所事事的季節。行道樹早刷好了白,苗圃早整理完了,政府、人大的院子也沒法種花,除了公園里的日常清潔外,一幫人都閑得蛋疼。這幫人閑著,也不會閑在辦公室里,都在空蕩蕩的花圃里扎堆。不因為別的,因為塑料大棚里溫暖如春,比縮在辦公室里烤火盆舒服得多。
大家都無所事事,賈棟材就更無所事事,除了晚上跟在黃局長屁股后面四處請客吃飯、上貢外,每日簽完到就在花圃里發呆,半是為存折上那2萬2傻樂,半是為遲遲不到的調令心憂。偏偏這兩件事都是不足為外人道的,連跟他滿哥都不能亂說,只好一個人高興并煩惱著。
有眼色的邱紹飛知道他煩,叫上馮大龍他們幾個收拾出一個最偏的溫室,又從辦公室里搬來椅子和茶幾,讓他在那喝茶發呆想心事。對于這位所領導小兄弟,自詡義氣人的邱紹飛是相當佩服,有本事當領導不說,最難得是的還記得關照下面人。元旦那點錢只是小意思,難得的是連苗圃那些農民工也關照到了,更不要說這一次的過年福利,除了普發性的1000外,股長還另外多給1000咧!除了幾個肥得流油的機關單位外,哪個單位有這么大方,一發就發四五個月工資?
跟邱紹飛一起抽煙打屁的老陳他們也贊不絕口,他們不知邱紹飛拿了多少,但他們發到手的有1000,相當于三個月的工資咧。去年雖然發的也多,那是電瓶車的錢,今年發的可是純福利!從他們參加工作到現在,最多的也就是三四百塊錢,哪有一次發1000的?
黃局長那人,他們知道,做起事來身先士卒不假,但要他發錢就跟割他的肉樣。沒有小賈所長,大家能過個肥年?
就連冷著張臉的江義,都認為他能多拿1000,那是賈棟材在領導那爭取到的。就象為他們配發BP機樣,以黃局長那種性子,想都不會想到。
可以這么說,除了知道內情的謝會計外,全所上下連王娓娓都念著賈棟材的好。
然而,賈棟材盼望中的調令遲遲未到,他又不好去催高主任,只能繼續等著,以免給領導落下個沉不住氣的印象。
倒是林局長的任命基本定了,不出意外的話將調任縣人大,擔任提案委員會主任。那是個什么鬼職務,賈棟材不甚了了,只知道林大局長手上一丁點權力都沒了。據劉明亮那百事通說,那算是個天字號倒霉蛋,因為黃大仙太亮眼,連地委、行署領導都公開表揚,把他那個一把手比成了廢物。加之林局長是常務的鐵桿,常務又失了勢,他不倒霉誰倒霉?
這時,賈棟材終于想明白一件事,為什么那天黃局長會在高主任面前不遺余力為他美言,連突擊花錢的時候都對他大方得難以想象。如此想來,李紅雯那一套是對的,與人方便予己方便,多說幾句好話又不花錢,何必整天踩這個壓那個?不過反過來想,她那一套也有局限性,如果林局長一巴掌拍死黃局長,或許他那職務也能保得住。
還真應了那句話,真理有其適用范圍,超出范圍即為謬論。一切的關鍵在于,如何判斷該與人方便,還是該干凈利索地打壓。
想得正出神時,賈棟材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打擾他的人是馮大龍那小子。
“材哥”
“什么?”
“陳叔升了,到同古去當副縣長。”
林業局局長去哪跟老子有毛關系?哎,不對,縣處級的調整,不是早完了嗎?
“我聽說同古的胡縣長翻了車,兩只腳都粉碎性骨折,搞不好會終身殘廢。”
那還差不多,但這跟老子有毛關系?
“我還聽說,黃局去林業局當局長。”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