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入難。
將大半個月的時間,即使有領導的賞識,賈棟材也落落大方,仍然被同事們隱隱排斥。
比如大家正聊得興起,賈棟材一出現就會冷場,比如下班后大家去單位部門打友誼賽,除了劉明亮外就沒人來叫他一聲,更別提有人提前通知他。這還僅是生活上的小事,公事上也不順利,高主任指派給他的助手時滿平,說是協助他了解各鄉鎮部門情況,其實鳥用都頂不上,稍一有事就一推二凈。更別說時滿平每天掐著點上班,連辦公室衛生、打開水都成了賈棟材的活。
打掃衛生、打開水不要緊,副科級干部在辦公室里本來就不算領導,大家思想有情緒,賈棟材也能理解。一個外來戶居然搶了縣政府辦的位子,而且還是政府主要領導點名提拔的,這讓時滿平和那些把辦公室當成家的秘書們情何以堪?更重要的是自己一個過路鬼,而秦國富是紀檢組長、辦公室領導,如果明亮不是自己兄弟的話,他都會選擇別得罪領導。
想請教的賈棟材難,被請教的黃局長更難,看似他在林業局權勢熏天,處置起副科級干部來象殺只雞樣容易。可前后左右全是疏遠、排斥、畏懼甚至是敢怒不敢言的目光,手下沒有得力的人,如何能推進工作?
被黃局長抓來當司機的賈棟材,聽著老領導借酒勁亂倒一氣的苦水感同身受,突然冒了一句:“工作如輪/奸,你不行,人家就上。”
這話說得俏皮,正倒苦水的黃局長忍俊不禁,扭過頭來賞了這處處透出親熱的黑大個后腦勺一巴掌,笑罵道:“青皮后生,成天不是強/奸就是輪/奸,也不曉得注意些影響!”
這話是糙了點,賈棟材苦中作樂道:“嘿嘿,我以為我難,沒想到領導比我更難。”
“你難個屁!你那是‘不遭人嫉是庸才’,就憑他們認不清形勢,又克制不了情緒,全他媽的一伙庸人,你理他們干嘛?我跟你講,老高比老蔣就差在這里,老蔣會帶隊伍,他?呵呵。”
不過,賈棟材的俏皮話,讓將他引以為老部下、小兄弟的黃局長頗為所動。上頭催得緊,下面的工人情緒又不穩,更可氣的是還有些小頭頭煽陰風點鬼火,黃大局長心里當然是苦不堪言,可站在縣領導的角度,這又是迫在眉睫的大事。林業縣的財稅大半出自林業,現在國家要求封山育林,若林業系統還是政企一家、征管查不分,恐怕縣里到明年會連工資都發不出。
車上沒外人,賈棟材也便沒那么多顧忌,好奇道:“黃局,以你老人家的本事,還擺不平那些人?”
車里只有老部下,黃局也沒多少顧忌,卻仍然苦笑不言,成熟了的賈棟材琢磨一陣,討教道:“領導,你老人家不是擺不平,而是覺得劃不來?”
這次黃局長笑了笑,會意的賈棟材也暗暗嘆息,他在縣政府辦呆了大半個月,很多事便比以前在公園里看得更清楚。遠的不說,就說被他搶了位子的時滿平,以前當人秘股股長時,高主任多倚重?有了表現更出色的劉明亮,時滿平便開始被邊緣化。
什么意思?
上司都是靠不住的,用得著你的時候是塊寶,用不上了就是根草。如果黃局長還象以前在城建局樣大刀闊斧,誰知林業改制完成后,把上上下下得罪了個遍的他黃某人會不會被‘走狗烹’?
唉,還是要有真正的靠背山,要是背景雄厚又喜歡做事的錢老板還在縣里,果敢過人的黃局長也不會如此瞻前顧后。
也嘆了口氣,倒完苦水舒服了些的黃局長,拍了拍小老弟的肩膀,指點道:“蔣縣是個難得公正處事、唯才是舉的好領導,好好跟他學點東西。”
“哦”
賈棟材把老領導送回家,回家洗了個澡,又開著自己的皮卡車去辦公室加班。這大半個月來,賈棟材靠著成熟的心智,對上司恭敬中透出親熱,對同僚和同事們落落大方,卻沒能順利融入辦公室,反而被同事們隱隱排斥,這很是讓他覺得沮喪。更為頭疼的是賈棟材兩次向高主任匯報思想時,高主任委婉得批評他過于穩重,沒有年輕人的那種朝氣蓬勃。
什么意思?
這是在催方案了,性急的李縣長得不及了。
攤上這樣一位看著從容不迫實則性急如火的大領導,也難怪黃局長成天愁眉苦臉。
可又有什么辦法呢?已經催了兩次,莫非還等領導催第三次?
回到辦公室后,賈棟材將從家里帶來的方案重新修改了一遍,卻并不是往好處改,而是挑了幾個無關緊要的詞句改得辭不達意。這可不是考試時寫作文,得在材料里留下領導修改的余地,否則怎么叫‘天地尚且不全’呢?呵呵,你要是把材料寫得盡善盡美,那還要領導把什么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