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拔前、報到時,黃局長和高主任都指點過賈棟材,等他正式調任石市后,鄉里肯定會全力支持他的工作,但與各鄉鎮、林場的聯系得他自己去跑,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李紅雯身上。
什么意思?
一是縣官不如現管,二是人脈即能力。
琢磨明白了這兩層,賈棟材將結交對象鎖定在各鄉鎮分管林業的副職們身上,在人頭熟的時滿平引薦下,先在對方的地盤上接受酒精考驗,等他們來縣里開會或周末回城時再加深印象。
三番五次下來,出手大方、為人豪爽的賈棟材順利地融入了鄉鎮副職們的圈子,他和時滿平的辦公室也成了大家的候會室、休息室、茶室,每天都有來幾個縣里開會的副鄉長、黨委委員或副書記在里面瞎扯蛋。扯的那個蛋就是花木基地,賈棟材他倆不遺余力地向老哥、老叔們推銷,每次都換來這幫副職們對小老弟的打趣、嘲笑。成天跟一幫‘副科病’廝混,隨著對情況越來越熟悉,官場新人賈棟材也逐漸感到焦慮。
做人是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的,哪怕他相信賤人肯定會幫他,但若沒有機會呢?想出人頭地,最靠得住的還是自己奮斗,否則劉叔就不會說機緣。
唉,普通干部、副鄉長、黨委委員、副書記、鄉長、書記、局長……,如果聽組織的話踏踏實實工作、老老實實做人,從普通干部升到副書記最少要18年,基本上沒有可能干到正科級。用一位老大哥的酒話來說,別看他賈棟材起點高,二十四歲不到就成了縣政府辦的副科級,只要一步行差踏錯,照樣爬不到實職正科。比如,去石市當副書記,一任下來到哪個局委當副職?鄉鎮副職到城里當副局長、副主任,不能說組織上虧待了你,但接下來在各個局委里兜兜轉轉到退休呢?
因此,賈棟材想不患‘副科病’,就一定要把花木基地辦成、辦好,起碼要辦得象模象樣,讓書記和縣長都滿意,成為縣里新的亮點工作。只有這樣,才有可能在幾年之后的鄉鎮換屆時再進一步,爭取賞識他的李縣長還在任時搞個鄉長當當,哪怕是最遠最小的鄉的鄉長,一步跨入正科級領導干部序列。要不然等李縣長離任了,誰能保證新來的書記、縣長還會器重他?
要想辦好,就得拿到能足夠的權力,否則神仙都難成事。一番絞盡腦汁后,賈棟材將與劉明亮父子再三商討、修改后的實施方案,面呈到了高主任辦公桌上。
老板關注的工作,高主任很重視,特意把辦公室門給關了,不讓外人打擾,坐下來仔細看這份刪減成二十幾頁的材料。
坐在辦公桌對面藤椅上的賈棟材略有緊張,他相信劉叔的判斷,高主任沒什么基層工作經驗,應該看不出里面的門道,但從基層爬上來的李縣長肯定能看出。只要有機會向李縣長單獨匯報,他才有可能從李紅雯和孫鄉長那搶到基地的財務權,然后再用財務監督權去說服各路神仙。
可這一切的關鍵在李縣長,一定要向李縣長推銷他的真實方案,才能把基地的財務權留在基地,而不是由李紅雯和孫鄉長爭奪。
良久,干瘦的高主任輕輕合上那方案,取下黑框眼鏡,揉了揉發漲的眼睛,好好地思考了一陣。
方案是不錯,不但結合了林業改制帶來的可能優勢,還戴上了發展新興產業、增加農民收入的高帽子,連如何解決啟動資金的問題都較為妥當得解決了,很讓人耳目一新,就是政治敏感性還不夠,沒有完全領會領導意圖。
沉吟片刻,高主任拿起桌上的煙盒,遞了支‘大中華’過去,詢問道:“棟材,如果按你這樣操作,幾久能形成規模?”
“至少兩年,高大人”,賈棟材連忙接過領導的煙,探過身去先幫領導點,然后繼續道:“這種事不能冒進,否則會搞出大麻煩。”
“有幾麻煩?”
經過深思熟慮的賈棟材完全明白領導的意思,卻不想順著領導的意思說,因為劉叔和黃局長給他的忠告猶在耳邊,佯裝苦笑道:“良田被毀,血本無歸。”
“田地不會跑,不過是恢復的時候多些手腳,關鍵還是資金回收的問題,對嗎?”
“嘿嘿,領導英明”。
可要讓高主任提出他的修改意見,他也覺得頭皮發麻。按照這實施方案的估算,一畝地刨去道路、排水溝,能種60棵大型花木,即使按最低資金需求,也至少需要投入8萬資金。若要上規模,坐在車里覺得氣勢宏大,任你再充分利用地勢,那又需要幾百畝還是上千畝?
也就是說,想把這事辦成,只能按這小子提出的引導社會資金進入,否則政府不可能興建這么大規模的苗木基地,更不要提萬一銷售不暢的債務問題。
可這行得通嗎?那些生意人都猴精猴精,自己尚且覺得風險大,他們會輕易掏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