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政府大樓燈光點點,尤以二樓的縣政府辦公室多。
李縣長出差個多星期回來了,耽誤的公文要閱示、簽批,縣長這條線上的工作人員都得陪著,以防縣長突然要問情況。
被領導打了招呼的賈棟材也等在辦公室里,認認真真地翻著這幾年的公文、材料,還不時請教了一下時滿平這桿老筆。賤人教育過他,別看他現在要去任實職,但務虛這一套同樣要精通。干部是塊磚,哪兒需要哪兒搬,指不定他賈棟材什么時候就去了務虛,總不能全靠下屬給他把關材料吧?
陪在辦公室里的時滿平倒也耐心教,全無以前的應付了事。想去城郊林場任職的事黃了,但高主任找他談過話,等秦國富滾蛋后,會推薦他任紀檢組長。呵呵,好事不怕晚也不怕磨,只要能進班子,正科級的前途就在不遠處,時滿平當然不想再跟賈棟材去城郊林場。
好不容易把‘林業大縣’與‘林業強縣’字面上的意思與字面下邊的差別解釋完,心情愉快的時滿平小聲道:“懂了吧?其實技巧都一樣,關鍵還是要善于領會領導意圖,寫材料的人是不能有思想的。”
懂了,所以公文和材料都要層層審核、層層把關,就是防著筆桿子有思想。
對嘍,時滿平抽著賈棟材的好煙,小聲感慨道:“你只要悟到了這一層,剩下的不過是緊跟形勢。至于技巧,呵呵,就你這級別,莫非還要親自動手寫材料?”
說的好象有理,其實是謬誤。賈棟材在園林所的時候,為什么讓**民忌憚三分,就是因為外行領導內行,不得不倚重他。當然,這些話賈棟材不會跟時滿平說,把材料一扔,眼睛卻瞟向外面,等著領導的召喚。
在這陪他站好最后一班崗的時滿平見狀,好笑道:“不就是老板找你談話?你又不是沒向他匯報過工作,至于這么緊張不?”
很至于,前天跟余主任吃了個飯,賈棟材就等著李縣回來作決定。現在他也歷練出來了,當時沒完全領會到余主任的意圖,但事后琢磨到了。在這幢樓里,兩位主要領導是天不假,但天上是有云彩的,只要機緣巧合,凡人也未必不能攪動風云。
又等了一陣,還是沒等來領導的召喚,心憂的賈棟材借口上廁所,溜到主任辦那邊看究竟,見高主任辦公室沒人,終于長舒了口氣。他相信,只要余主任想打擊蔣縣長,就一定會在書記面前下蛆,只要書記認可穩定一切才是大局,秦國富那王八蛋就得出局。
雖然沒人指點,這次賈棟材也沒猜錯,高主任沒在辦公室,就是到李縣長那去匯報了。這也是李縣長的高明之處,一些棘手的事情,都會讓兩辦主任之間先通氣,給彼此一個緩沖余地。這一謀略,日后也被賈棟材運用得爐火純青,省卻了很多的麻煩,當然這都是后話。
現在,高主任正向剛批閱完公文的李縣長詳細報告本周縣內的重要事情,重點就是余主任與他溝通的事。只不過,蔣副縣長于他有提攜之情,他也清楚余主任與蔣副縣長有過節,所以高主任的言辭更為委婉,把匯報的重點放在穩定上,淡化了蔣副縣長給賈棟材埋釘子的事。
然而,從基層摸爬滾打上來的李縣長,聽完后稍一捋事情始末,便對自己這老秘書有些不滿。就象高主任要求劉明亮那樣,李縣長也要求過高主任要當好他的眼睛、耳朵,絕對不能把個人情緒夾雜到工作中,從而影響到他的判斷和決定。
不過,體諒到高主任和蔣副縣長的關系,李縣長沒有直接批評,而是若有所思道:“老高,賈棟材與那個秦,”
“秦國富”
“有那么大的仇?”
壞了,高主任立即反應過來,自己這次委婉得幫老領導幫錯了,連忙道:“對,小賈上星期向我匯報思想時,提到過兩人的過節。您不是交待我要悉心教導嗎,我就讓他每星期向我匯報一次思想,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問,免得他走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