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交八千三的規費,再罰款一萬二,在這個人均工資不過四百的年代里,即使帥家貴算是新昌的有錢人,也把他罰得直吐血。起碼表面上要這樣,否則名聲就徹底臭了,雖然帥家貴只在兩張單據上簽個字,連毛都沒掏一根。
嫡親的表弟被罰了這么多錢,作為局班子成員的劉冬生當然不高興,卻沒給沒幫表弟說情的賈棟材臉色看,反而安慰道:“莫生氣了,他那種人得志不了幾久的。”
這個時候了,還想著挑撥,難怪一世年都不得重用,不爽的賈棟材搓了把黑臉,卻歉意道:“老劉,不怪我吧?”
年齡是最好的保護色,賈棟材的年輕讓老到的劉冬生錯以為他是真誠的,壓根沒想過人家已對他很不滿。
“莫這么說,貴伢在里面沒吃苦頭,我就承你的情了。”
既然人家不怪自己,賈棟材不再陰著張臉裝模作樣,卻不無怨氣道:“老劉,我就搞不懂,別人當官都是八面玲瓏,他黃大仙就一定要當成孤家寡人?”
平時大家有矛盾都是吵吵而已,至多是到領導那告告黑狀。劉冬生沒想過到了黃局長這,要么不動手,動手就是狠手,絲毫不講人情世故。
“算了,就當是買個教訓,我惹不起還躲不起?”
有這個覺悟就好,資歷是不能當飯吃的,要是還認不清形勢,以后黃大仙開始整人時,可就莫怪旁人不幫你,哪怕你生了個好崽。
等挑撥未果的劉冬生走了,心情陰郁的賈棟材呆坐在椅子上想著心事。通過這事,他充分體會到了權勢的重要,更看清了權利之下無交情。森林公安是他幫局里搶過來的,可他稍有可能會威脅到黃大仙的權利,人家就一點面子都不給,而且隨便說兩句好話,就能把他舉薦的林長青給拉了過去。
如果花木基地成功了,盧副縣長也給他來這一套呢?
這是肯定會發生的,只要花木基地一成功,緊接而來的就是巨大的利益分配,盧副縣長怎么可能再滿足掛個名?盧副縣長將會伸手進來,其他縣領導們呢?
到時候,他賈棟材就成了領導與股東之間的夾心餅,兩頭都不是人。
如果功成之日,他賈棟材能高升,那還無所謂,可那是不可能的。哪怕他功勞再大,上頭也不可能再破格提拔他了。既然這樣,他還不如原地不動。好歹屁股下有車子、手上有票子,還不要操心計生、征糧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
可想要原地不動,守住這片親手打下的基業,真他媽的難。
正出神時,隔壁的鐘儀小跑進來搖著他的胳膊,急聲道:“書記,黃局長來了。”
坐在靠窗位置的賈棟材連忙扭頭,果然黃大仙那輛新桑塔那停在院子里,不禁疑惑地看向俏臉飛紅的鐘儀。
“他來干什么?”
別說太嫩的鐘義,即使跟進來的劉冬生也想不明白,城郊林場的人事和財務都是獨立的,跟局里只有名義上的隸屬關系,再加上賈棟材剛跟他吵過架,按理說不該來啊。
可人家就是來了,而且來得大搖大擺,逼得兩人在下屬們面前禮數周全。
等到有眼色的鐘儀沏好茶、把辦公室門關了,高坐在舊沙發主位上的黃局長拉開黑色真皮手包,掏出兩疊還沒拆封條的藍票子扔茶幾上,嘲弄道:“伢子,客商就要來了,運輸問題解決了不?曉得盧縣以前的政績是什么不?你要是這些都沒想到,找個機會再回辦公室混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