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樸的辦公室里煙霧燎繞,面相威嚴的李縣長端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玩味地打量著站得筆挺的賈棟材。
剛開始,李縣長還以為這小子通過黎冬的關系,在江浙滬找了家頗有實力的投資商,但從今天會議上的情況來看,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也怪他太忙,又怕新縣長來后會瞎指揮,沒來得及仔細問一問高彬,要不然也不會如此匆促征詢大家的意見。
“說說,你們現在是三國演義呢?還是漢楚爭霸?”
一聽老板的語氣,賈棟材頓時松了口氣,連忙湊趣道:“聯吳抗魏,聯吳抗魏。”
抗魏而非抗曹,這事就有點意思了。從賈棟材想方設法繞過高彬向他單獨匯報工作起,李縣長就沒把這年輕人當普通年輕干部看過,后來的事也證明了他的判斷是正確的,這小子看似忠厚實則頗有心機,城府比一般的中年人還更深。
“說來聽聽。”
紙是包不住火的,從決定支使黎冬打電話回來,賈棟材就只想著繞過盧副縣長,沒想著欺瞞老板。不客氣的說,這種事只有稍留心點,總能看出其中的蹊蹺,況且老板能爬到這個級別,豈是他能糊弄的?
把話說得難聽點,若是老板起了疑心,真相如何還重要嗎?
“老板,情非得己。”
李縣長的眉頭習慣性地皺起來了,如果事情如他推斷的那樣,預定的班子分工就要微調了。花木基地是全縣的亮點工作,也是他李某人的政績,更是探討地方政府融資的實驗田,不可能容忍有人亂伸手。
“說”
不好明說,但拐著彎說,老板也能聽得懂。
賈棟材隱晦地匯報完,尤其是刻意提起農業免息貸款的事,李縣長哪不清楚里面的門道?
不過,既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即使賈棟材再坦誠,李縣長就必須知道他卷沒卷進去,卷進去有多深。
“沒有,我同意的前提條件就是不參與。老板,如果我想賺錢,就會光明正大得賺,不會去觸犯法律。”
李縣長壓根不信,如果他在賈棟材這年紀,有這樣的機會能不動心嗎?答案是否定的,即使是現在,如果是數以十萬計的錢財,他也一樣會動心。也正因為這種推己及人的性格,李縣長對下屬們都很寬容,但凡事要有度。
“真的?”
這種懷疑的語氣,賈棟材能聽得出來,但又有什么辦法呢?他現在理解了那幫鄉鎮主官,若不恬著臉皮撒潑打賴,還真會被領導們玩死。
“老板,說不動心是假話,但我能克制住。現在還好,雖然公司賬上時不時得有點錢,但賺得快花得更快。等到公司賬上有大量資金閑置時,我真不敢保證還能忍得住,尤其是公司實際上成了我的一言堂。
對了,您還記得兩個月前我向您匯報的嗎?等過兩年公司上了正軌后,我想馬上換崗,如果沒有合適的崗位,我就去讀幾年書。那不是我矯情,我確實是怕了。”
換崗?
李縣長看向賈棟材的目光里有了些古怪的東西,指了指桌前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坦誠道:“棟材,你覺得你適合哪個崗位?或者說,把你安排在哪個崗位合適?”
一個也沒有,已經是正科級別,而且把基地建成了,論功行賞也不可能讓賈棟材去當鄉鎮長或是小局小委的一把手。可如此年輕,總不能讓他去鄉鎮或大局大委當一把手吧?
然而,賈棟材還真考慮過這事。在基層,即使是縣領導也隨時要面對基層群眾,所以除了極少數下派干部外,實職縣領導必須擁有鄉鎮工作經驗。他不是黃局長,不可能再有那種破舊立新的機會,他想爬得更高,在約定俗成的干部提拔規則下,就必須把鄉鎮工作經歷補齊來。
“老板,我想去花橋。”
李縣長愣了一下,他沒到這小子真敢接嘴,那是個省級貧困鄉,人口不過萬,一年欠四個月工資是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