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緣死死按住雪狼胸口的大洞,可血怎么也止不住。眼淚如珠不停滾落,發覺自己早已泣不成聲。
“跟個孩子似的。”雪狼擦去惜緣頰邊淚水,“別難過。與其永生不能跟你在一起,死對我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上天……總算待我不薄,讓我死在你手上。”
他貪婪地撫摸惜緣的臉,從眉間,到淚水迷蒙的雙眼,到挺直的鼻梁,最后停在嘴唇上:“你的嘴唇如櫻花一樣美。”
往事如煙云過眼,雪狼的囑咐殷殷縈繞在惜緣耳畔:“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快樂地……活下去!”
惜緣哭著搖頭。
雪狼焦急:“你答應我啊!”
“嗯!嗯!”又一個勁兒點頭。
“傻瓜。”雪狼一笑,目光不舍得移開片刻,“我妻子,她也叫如櫻。這輩子,我負了她,請你……不要再為難她……”
“我答應,我什么都答應你。只要你不死,我就答應。”惜緣的聲音抖得厲害,“雪狼,雪狼……”
無論怎么喚,雪狼再也醒不過來。
“雪狼!”冰天雪地被哭喊染上一層絕望,惜緣緊緊抱著雪狼的尸體,哭得全身抽搐。
“惜緣,你別這樣。”嘯天摟住他。
“嘯天,我殺了雪狼,是我殺了他!”惜緣滿臉爬滿扭曲的淚水,一個勁兒拉著嘯天,驚惶無措,“都是我!要不是我這么沖動,雪狼就不會死!他跟我說過很多次,不要莽撞不要莽撞!我為什么不改呢!”
“惜緣!”嘯天于心不忍,壓住他顫抖的雙肩,“你這個樣子叫雪狼如何走得安心?他不是要你好好活著嗎?振作點,我們一起回去,把雪狼的尸體帶回櫻花國。”
惜緣一把推開嘯天:“不要,我不要雪狼去那里!那里太冷,比這雪山還冷。我要把他葬在這里。”
“好,依你。”嘯天松開他。
惜緣站起身,平靜了許多:“你說得對,雪狼不愛看我哭。”擦干臉上的眼淚:“嘯天,你把雪狼的妻子送回家吧。”
惜緣抱起雪狼的尸體:“站住,別跟上來,我想冷靜一下。”
嘯天止住腳步,任惜緣離開,自己只好先把如櫻送回家中。
茫茫一片的雪山分不清方向。遠遠地,惜緣看到一個小屋,就把雪狼葬在房屋背后的山丘上了。
風雪彌漫,他把臉貼在用雪堆砌的墓堆上,一股鮮血從身體浸出,在雪上染開一片,鮮艷動人。斷劍深深地劃開胸腹。
“雪狼,對不起,你要我好好活著,可我原諒不了自己。”
“他用殺死雪狼的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嘯天聲音低沉嘶啞,對小狼兒道,“我把雪狼的妻子送回家后找了惜緣很久,當我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沒有呼吸了。為了他,我曾也偷嘗過如櫻,可他終究不屬于我。”
說起這段,嘯天眼眶紅了,這么多年,還是耿耿于懷:“我沒有把雪狼的尸體帶回去復命,我騙國主說他和惜緣一起墮入雪谷淵,尸骨無存。我把他們葬在了一起,可我連給他們刻個名字都做不到。”說著,飲了一口清酒,無字碑上劍走龍蛇,刻出一首小詩:
灼風桃花眷殘枝,帶雨丁香未有知。
可憐零落弗罹共,非吾薄情更相思。
聽完小狼兒的故事,我終于知道雪狼在哪兒了——他一直就在后山,離家如此近。
新的一天,太陽光慘白脆弱,我倚著門看著前方——那里是雪山的盡頭,雪谷淵。
我已經看了五百年,習慣了只看同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