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體乾打量毛文龍的時候,后者也同樣在看著他。
果然,京師來的人就是細皮嫩肉的,看這天使一身華服,應該不會是什么吃得了苦的主。
想到這里,毛文龍心中松了口氣,上前抱拳說道:“天使一路奔波,實在辛苦,末將已命人備下酒宴,為您接風洗塵!”
“好!毛總兵請!”
聽到酒宴,王體乾直接來了興趣。
......
半晌過后,王體乾看著眼前這“酒宴”,皺緊了眉頭。
一只獾,兩只兔子,再加上幾碗米飯,這就是迎接咱家從京師來的酒宴?
任是咱家手底下的哪個兵監,到了地方上,還有吃過比這更寒酸的酒宴嗎!
這是羞辱誰呢?
“毛總兵,你這是什么意思?”王體乾拿著筷子,怎么都吃不進去一口。
靜默良久,他倏地站起身,語氣中頗有責備。
“天使,您、您不吃啊?”毛承祿端著手,吧唧了幾下嘴巴。
正在這時,王體乾方才手里的那碗大米飯,滾落到了地上。
熱氣騰騰的米飯落到泥土里,看在東江軍的兵士們眼里,這比灑了一地的金銀都要心疼。
他們紛紛向前,手中抓起混合著米飯的泥土,沒有絲毫猶豫的吞進嘴里。
“干什么?”毛文龍扶住佩刀,高聲道:“天使面前,不得放肆,都給我退下!”
“將軍,這…這是糧食啊!”毛承祿抓著土,一口塞到嘴里,“我們昨日餓死了五個人,就是因為沒能吃上這一口飯!”
看著這一幕,王體乾心中的憤怒消散了大半。
還不待他說話,遠遠擠來一大群遼民。
這些遼民,個個衣衫襤褸,都是直直望著王體乾桌上余下的幾碗米飯和兔肉。
“吃!還吃!”毛文龍一腳踹在一名親兵背上,斥責道:“你們都好大的膽子,就不怕本將的軍法!”
這名親兵松開手,直接精疲力竭地躺在地上。
“將軍,我和我兄弟都是從蒲河逃過來的,什么軍法?我們是來殺韃子的,聽軍法要被餓死!”
“將軍,我兩天沒吃飯了,三天一頓,我餓啊!”
望著這些人,毛文龍松開了手中佩刀,長嘆一聲:“以后不要這樣了。”
王體乾睜大了眼睛,還有他帶來的那幾個緹騎,全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東江鎮,居然窮困潦倒到這樣的地步?
不對啊!皇爺此前每年征收了幾百萬兩遼事餉銀,都發到了哪兒去?
正在他為眼前一幕所震驚時,一名約莫五六歲的遼民小女孩跑了過來。
她把凍得青紫的手伸進懷里,摩挲一陣,掏出一顆大人參,仰著頭可望向王體乾,說:
“天使叔叔,給你這個…我今天挖到的,給我們換些糧食吧。”
毛文龍沒想到今天會成這個樣子,要是百姓亂起來對左兵監不力,自己萬死也難贖其罪!
他正欲呵斥,卻發現王體乾蹲了下來。
王體乾眼中噙著淚水,接過小女孩手中的大人參,笑道:“好,天使叔叔這就回京,讓皇上用這顆人參給你們換米。”
“好不好?”
“好!好!”小女孩被王體乾抱起來,眼睛亮亮的。
緹騎們互相對視幾眼,自發從兜里掏出各種食物,分發給皮島的遼民百姓。
......
望著王體乾回去的船,遼民們正興高采烈地猜測。
“哎,你們說,到時候,皇上會給我們發些什么呀?”
一人回道:“大概有細面。”
卻聽另一人嗤笑道:“你們兩個沒出息的家伙,皇上發的,當然是大白饅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