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方過幾日,內閣就受到了皇帝的御札。
這天,已是到了經筵日講的時候,孫承宗帶著眾講官等在懋勤殿,久久不見皇帝前來。
卻見一名司禮太監自乾清宮方向跑來,在一眾大賢講官們錯愕地注視下,將皇帝的圣諭高聲宣出:
“朕近日常感眩悶,暫輟日講,復期未定,諭先生們知道。”
朱由校要“輟學”,理由簡單粗暴,就是倆字——“難受”。
于顏面上,孫承宗等人不得不對“常感眩悶”的皇帝表現一副忠君之心的樣子,深切問候著龍體如何。
太監剛剛離開,孫承宗等日講官便聚在一起。
他們都知道,此時去勸皇帝于事無補,最好的辦法,就是去通知各內閣大學士們,叫他們拿個主意出來。
而且及時通知內閣,最后就算真的經筵日講休輟了,那也和他們這些日講官沒什么關系。
不久后,各內閣大學士聚在簽押房,議論不停。
劉一燝似乎有些生氣。
“去年年底,皇上說天氣嚴寒,經筵日講延至今年,開春以來這才幾個月,又說身子眩悶…”
“皇上最近這苗頭不妙,視朝也從沒個定期。”
聽他說到這里,余的閣臣全都望向這邊,次輔韓鑛更是瞪了劉一燝一眼。
后者發覺失言,這才冷哼一聲,不再多說。
盡管他面上給了韓鑛的面子,心里卻仍是滿腹的牢騷,若放任小皇帝的惰性不加以約束,早晚,他都會變成第二個神宗皇帝。
對于暫輟經筵日講的決定,顧秉謙、王在晉自然都略知一二,兩人同是給皇帝辦事,不便多說。
內閣剩下的幾名東林商量一番,最后都將決定權交到了首輔葉向高那頭。
您是首輔,皇帝經筵日講端不可廢,您給個決議吧。
葉向高早就后悔來做這個首輔,現下被東林同僚們推出來做決議者,也是沒什么辦法。
只聽他起身,顫顫巍巍地寫了一份奏疏。
不多時,一名太監將內閣對于朱由校暫輟經筵日講的決議奏疏回復到了西暖閣。
剛剛來到閣外,就見乾清宮的管事牌子王朝輔迎了出來。
“怎么回事兒,皇上眩悶難受,正在歇著呢,有什么事兒非要現在奏不可?”
小太監心里也將那些沒事找不快樂的內閣大臣們罵了幾遍,然后才道:
“這是閣老上奏的…”
聽見是葉向高的奏疏,王朝輔也知道,自己擋不住,他眼珠轉了轉,沒有接到手里,卻是讓開身位道:
“那你快呈進去吧!”
小太監自不知道王朝輔這么做的原因,他只是滿臉緊張地將這份奏疏奉入西暖閣,見皇帝正靠在椅上瞇著眼。
他躬身行禮,將本子捧遞過去,稟道:
“大學士葉向高奏:立夏輟講,皇上于燕閑游豫中,尤應勤頌祖宗訓錄,覽詠經典,不至怠荒。”
朱由校好像沒注意,又問:“這本子是誰上的?”
“內閣大學士葉向高。”小太監的手,不經意間抖了起來。
朱由校淡淡掃了他一眼,沒有一絲翻看的意思,輕飄飄地道:“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