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呵呵一笑,沒有回話,其意顯而易見,就是要他定個說法。
在宴會的最后,天啟皇帝忽然攤牌,徐宏基心里明白,現在的行宮周圍,只怕早已安排了勇衛營的精兵。
自己要是敢說個不字,只怕回都回不去了。
朱由校望著階下神色陰晴不定的魏國公,冷笑連連,這次叫他們過來,本就做著最壞的打算。
萬一這幫勛貴死不悔改,仗著人多抗旨不遵,那“杯酒釋兵權”直接就會變成“鴻門宴”,讓他們有來無回!
當然,一次殺掉如此多的勛貴后裔,朝里朝外必定會引起軒然大波,但這些朱由校都不在乎。
朝上無論怎么波動,都有魏忠賢壓著,現在的朝廷局勢,其實已經動蕩不起來了。
朝外的市井之中,一開始會引起激烈的動蕩,百姓會十分不理解自己為什么這么干,但這畢竟和他們沒有直接聯系。
時間久了,《京報》一樣能把勛貴的事情全部抖出來,讓黑的變成白的,讓自己繼續代表正義。
這一次收拾掉勛貴集團不是目的,朱由校的真正目的,是借著南巡,收回江南一帶早就失落的兵權。
所以,不到最后時候,沒必要和勛戚集團撕破臉皮,他們還有可利用的價值,在地方上的影響力依舊不低。
動蕩不安就要用兵,用兵就要大量花錢,就要有兵力和人口的損失,現在的朱由校,是能省則省,以后有花錢的時候。
這次最好的結果,是勛貴們服軟,順利收回兵權。
當然,在這之后,朱由校給一部分真正要做事的勛貴加恩,以起到安撫作用,再把只會享受毫無能力的那批,溫水慢燉,一點點煮死。
朱由校起身,走到徐宏基跟前,柔聲寬慰幾句,忽然拍拍他的肩膀,低聲問道:
“魏國公,你對朕,是忠心的嗎?”
天啟皇帝冷然一問,不知緣由,使徐宏基心中一驚,以為最后的時刻已經來臨,不迭辯白道:
“臣祖上草芥之身,蒙太祖加恩,而今又受陛下及先帝厚恩,肝腦涂地,不敢辜負。”
朱由校聽出徐宏基話中服軟之意,微微一笑,扶他起身,拍去身上塵土,拉著他來到御階之下,道:
“諸位的意思呢?”
連魏國公徐宏基都已表露心跡,諸勛貴無論心中怎么想的,自然都不敢做這個出頭鳥。
見事情再無回旋余地,皇帝態度又如此堅決,諸勛貴再遲疑一陣,都是無可奈何,單膝跪地,齊聲稟道:
“臣等皆愿為陛下肝腦涂地、死而后已——!”
朱由校哈哈一笑,命眾人平身,再坐回御座上時,已是春風拂面,連呼諸卿忠心。
當下,朱由校再下一諭,命內監復宴。
適才退下的隨侍們紛紛再入殿上,兩隊舞姬飄到安定殿正中,匯合在一起,然后便開始跳起舞來。
她們忽分忽合,伴著戲班悠揚的笛聲,恍如將諸勛貴帶進了一個撲朔迷離的仙境。
不多時,樂音一揚,又從兩邊各飄出來兩名紅衣女子,但見她們明眸皓齒,顧盼生輝,柳腰輕擺,舞步飛揚。
諸勛貴都是有些見識的,一眼就看出,這兩名紅衣女子,必定是秦淮樓的頭牌艷姬。
徐宏基眼神微瞥,發覺此刻殿前的內監們已盡數不見,心中躊躇。
由此可見,上頭的那位天啟皇帝,今日的的確確是做了兩手準備。
正想時,殿內白衣女子分而復合,忽如眾星拱月,忽如群英繽紛,薈萃在兩名紅衣女子周身,似即似離。
這次,諸勛貴十分沉悶,都沒有了方才玩樂的心思。
倒不是愁眉苦臉,只是經今日以后,他們總覺得眼前這位正滿臉大笑的天啟皇帝,實在冷靜得讓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