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爌心中明白,當今的這位皇帝,心性與之前可是大不相同,已經手握兵權,他什么都干得出來。
想到這里,韓爌眉宇間陰郁更甚。
幾名“東林君子”見內閣首輔沒了動靜,聲音都是漸漸小了下去,將目光轉過來,看著上首那位朝廷重臣。
韓爌思考一番,開口說道:
“陛下日講早輟,就讀未成,年齡如此,好事沖動也在所難免。許多事情做了也只是一時之氣,崔呈秀到底傻還是聰慧,黑還是白,自有公論。”
“諸君聽老朽一句勸,這事,還是不要惹火燒身的好…”
聽見韓爌這個沉重的語氣,下面幾人一下子就明白了這件事的水到底有多深。
說白了,這是皇帝玩的一場大戲,主要目標不是他們這些人,而是遼東的建奴。
皇帝對建奴打著什么主意,這個他們誰也猜不到,可是皇帝的目標會隨著事情的發展而改變。
崔呈秀出宮的消息,最好也就只是個崔呈秀出宮,要是傳來傳去,傳到民間成了什么“崔呈秀奉密旨私下議和”,這事可就大發了。
以天啟前幾年的經驗來看,這事大發只有兩個可能。
要么把這個消息盡早壓下去,沒有人死,要么就是在無法收拾之前,把傳消息的人以“造謠”的罪名殺光,血流成河。
魏忠賢的東廠,許顯純的錦衣衛,就是辦這些事最好的刀!
在場這些東林人士,實際上也不是楊漣那種激進派,行事總會留有幾分余地,要不也不會留到現在。
韓爌的語氣嚇人,話中的意思更讓人戰栗不安。
他們正坐立不安時,只見韓府的管家領著幾名丫鬟端著衣服上來,一一放在他們眼前。
韓爌一擺手,道:
“諸位換了這些常服,從小門出府吧。”
幾人換了衣服,才剛走出幾步,卻聽韓爌在后一陣劇烈的咳喘,然后緩聲說道:
“諸位切記,你們沒來過,我也沒見過你們。”
“內閣首輔韓爌,這些日染了風寒,一直在家中靜養,閉門謝客,朝里朝外之事,一概不知,一概不問。”
“明哲保身之法…”
劉宗周等人對望一眼,紛紛拱手,也不再顧全什么禮節了,轉身跟著管家便走。
......
消息傳回東廠,傅應星哈哈大笑:
“看把這幫正人君子們給嚇的,他們這是又從這次西暖閣棋局里讀出什么來了?”
“慫成這樣,也敢自詡清流名士?”
魏忠賢冷笑一聲,道:
“他們這不是慫,這叫機警,這是官場的明哲保身之法!”
“陛下這次叫崔呈秀出關,在官場可是件大事,聰明的早就如韓老爺一樣,染了風寒,閉門謝客了。”
“這種時候,只有那些初入官場的愣頭青,才會為搏名節,到處宣揚消息,咱們東廠要抓的,就是這幫唯恐天下不亂之人。”
隨后,魏忠賢輕嘆一聲,在番子的攙扶下坐在椅子上,嘆道:
“倒是韓爌這幫東林,懂得進退,筆下也沒明示要東廠捉拿他們,怕是要與本督一直杠下去了!”
傅應星還沒聽懂,大聲嚷道:
“怕什么,眼下東廠勢力如此廣大,就隨意編排些罪名安在他們頭上,先斬后奏!”
魏忠賢連連搖頭,道:
“怕只怕等東林死干凈了,本督也就命不久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