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乾清宮。
一個宮娥捧來一杯香茶,走進西暖閣,躬身放在御案上,揭開碗蓋,然后輕輕退下,仿佛從未來過。
“皇爺,潤潤嗓兒吧!”
聽見王朝輔的話,朱由校放下手中奏疏,眼中微微一動,向茶碗上瞟了一眼,拿起來喝了幾口。
放下茶碗,朱由校撿起奏疏,一字一句的看起來。
宮娥的身上飄著一股脂粉香,臉側還點著半邊桃腮,朱由校卻沒有半點感覺,好像是沒聞到,也沒看見,只顧著繼續看奏疏。
王朝輔示意宮娥下去,輕聲說道:
“皇爺勞累了一天,夜已深了,還是進去休息吧。”
朱由校聞言看他一眼,放下奏疏從龍椅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就在王朝輔都以為他要回去睡覺的時候,卻是又一屁股坐下了。
“你們睡得,朕睡不得啊…”朱由校自嘲一笑,撿起朱筆御批了幾個字,才算是完成。
“將這些本子送到軍機房,讓軍機大臣們看了再端到內閣,也叫他們都看看,對了,上次魏廣微說的那個御遼之法,你覺得怎么樣。”
朱由校話說完,望向了一側的王朝輔。
正有小閹走進來將本子搬出去,又有小閹與他擦身而過,將更多的本子搬進了西暖閣。
王朝輔看著堆積如山的奏本,心中嘆息,惶恐道:
“奴婢不過是照料陛下在乾清宮的衣食起居,對這些事情,哪有什么見解,要是真有見解,也就不會進宮了。”
朱由校哈哈一笑,用手指點了他幾下。
“你呀,朕沒記錯是魏忠賢給朕舉薦上來的吧?倒是真的機靈,朕用起來舒心得很。”
“可是就連那魏忠賢,有的時候也會犯錯!”
“像是山海關的高第,還有漕運總督汪海,都是他舉薦的。”
“高第的退縮之舉,讓朕痛失一員良將,汪海與范家同流合污,向關外的建奴輸送糧草,你知道不知道,他們可是大明的死敵!”
朱由校說到這里,促狹的笑了幾聲,問道:“既然你不懂遼事,那朕也不能就這么放了你,你覺得魏忠賢這個人如何?”
說完,朱由校撿起茶盞繼續喝了起來。
問這話的時候,朱由校面色沒有絲毫異常,可是這個問題很不尋常,說說魏忠賢這個人如何。
皇帝問這話是要做什么,莫非是不再信任廠公了?
王朝輔不敢隨便回答,想了一會兒,正要說話,朱由校卻是猛地一扔本子,起身叫道:
“來人,端洗腳水來!”
過了片刻,來了兩名宮娥。
一人端著紫檀木雕花的方架子,另外一人跟著進來,將盛著熱水的鍍金銅盆放置在朱由校腳邊。
宮娥將手伸進銅盆里一試,發覺溫度合適,便與另外一名宮娥分左右跪在眼前,替朱由校將腳靴脫下。
脫了腳靴,宮娥又一人一只替朱由校脫了白布襪子。
朱由校是個老汗腳,今日又出去跑了跑,加上這個年代的腳靴實在捂腳,脫下襪子的一瞬間,連自己也聞見腳臭熏鼻。
可這兩名宮娥似乎并不嫌臟,臉上連一丁點異樣都沒見,一人一只將朱由校的臭腳放到銅盆里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