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芝龍終于聽見這一聲,心中大定,高興不已,趕緊彎腰扶起他,大笑回道:“都是一家人,二叔不必多禮!”
鄭鴻奎起來后,站在鄭芝龍身后,憂心忡忡道:
“朝廷的巡鹽司開到月港來了,這幾日擴充了大批的人手,前往各地巡查鹽業。”
鄭芝龍似乎并不吃驚,點頭淡淡說道:
“嗯,我都知道。”
鄭鴻奎手扶著欄桿,倚靠著望向一側汪洋,說道:
“據說南詔所、銅山所,還有鎮海衛的十幾家鹽場,都已經被地方巡鹽司接管。”
“朝廷動作很快,新來的巡鹽司巡檢也是個狠角色,聽說是從東廠調下來的,辦過東林的案子,一到任,就拿出了蔣、沈、韓、楊四家囤積大量私鹽的鐵證。”
“說起來…,這四家也夠倒霉催的!”
“平日里這四家的勢力都不小,但是哪能斗得過朝廷?”
“巡鹽司動手的時候,王夢雄還派兵維持住了周邊秩序,為的就是震懾其余那些蠢蠢欲動的豪強。”
“那巡檢下手挺干脆的,直接把蔣、沈、韓、楊四家抄得一干二凈,幾世累積的家財,全都到了皇帝的內帑。”
“如今形勢嚴峻,你應該拿個主意,不能再拖下去了…”
“王夢雄…”鄭芝龍聽到這里才喃喃出聲,說道:
“這個人我熟,是福建南路的參將吧,那年招安的時候,就是這個王夢雄代表福建巡撫南居益來的。”
“畢竟,當時我還只是個剛剛脫離李旦,小有資本的海盜…”
說到這里,鄭芝龍頗有些自嘲的意思,他早沒了當年初接到圣旨時的那樣激動,他也靠在欄桿上,對鄭鴻奎道:
“這次朝廷新鹽法,二叔什么想法?”
鄭鴻奎想了想,嘆氣道:
“難啊,鹽業十分暴利,一直是我們鄭家進賬的三成甚至更多,朝廷新鹽法收回各地鹽場,整頓鹽業,想來也是盯上了這份暴利。”
鄭芝龍點頭,說道:
“二叔說的不錯,朝廷新鹽法我看了,對沿海百姓都有安頓,主要內容是收回全國鹽場,整理鹽田,選定新的鹽商下發鹽引。”
“新鹽法推行已經勢不可擋,就算是我們鄭家,也是胳膊擰大腿,陸上的差事,能放就放了吧…”
聽這話,鄭鴻奎顯得有些吃驚。
“一官,你的意思是?”
鄭芝龍笑了笑,說道:
“咱們鄭家不擅長陸上的買賣,況且現在也完全沒有必要因此與朝廷撕破臉臉皮,咱們還是得靠著朝廷的。”
說到這里,鄭芝龍再度望向海面,眼中有了些許精光。
“現在這個年頭,真正的暴利不在陸上,而是在海上,在遙遠的大海深處!什么茶馬鹽鐵,與海上的利潤一比,根本算不得什么暴利。”
鄭鴻奎聽明白了,鄭芝龍這是有更大的志向,可是他卻不明白,世間海商不少,據他所知,做到最大的無非是李旦。
和那些外國商人做買賣,也不是穩定利潤,怎么能比得上鹽業又快又穩?
雖然心中不解,但鄭鴻奎并沒有多嘴,他一向都是這樣,不多問,不多說,因為這樣的關系才能長久。
鄭芝龍看了一會,突然起身,道:
“朝廷要收,咱們就放,還不只是要放,咱們要把手下鹽業的各個堂口,全部扔給朝廷!蔣、沈、韓、楊四家是違抗的表率,咱們鄭家,干脆就做個順從的表率!”
“派人去找王夢雄,就說我鄭芝龍送他個天大的軍功,來日發達了,別忘了今天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