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泰是文官,只講究個面子問題。
這次之所以叫黃得功來,一是借他率部平亂的余威鞏固自己在肇慶的地位,二就是有些想要分功的意思。
要知道,有明一代,軍營嘩變向不是什么小事。
雖說這次肇慶的嘩變造成損失很小,但報上去還是要盡量往大了說,這樣的功勞很少見,報的一定也不是同一個人。
只要黃得功來了,這次功勞就會有他一份。
黃得功賣了這個面子,徐文泰啥也沒干就獲得一份政績,心中自然是高興,于是又說道:
“黃總督年紀輕輕,便做了一大營的總督,又是陛下欽命,日后前途只怕是不可限量!”
黃得功連忙說道:“欸,府臺哪里的話?這次平亂,也多虧了府臺及諸位同僚配合我江南大營行事,里應外合啊。”
這一通恭維話,給文官們聽得是極為舒服,紛紛舉杯。
“來來來,我等為總督大人接風洗塵!”
“只是…”黃得功突然間瞇起眼睛,神色一變,“這次來到肇慶,沿途聽了許多風聲。”
“朝廷嚴禁地方富戶侵吞衛所軍屯,怎么還有許多的軍戶分發不到田畝,給別人家做的佃農?”
說著這話,黃得功渾身開始散發出一陣殺氣,“軍戶,究竟是朝廷的備兵,還是那些大戶家中的奴役?”
“徐大人身為肇慶知府,對此事也該當是有所耳聞吧!”
這一番話,直接給文官們澆了一頭涼水。
但畢竟先前是受了黃得功的好處,文官們都不好拉下臉,何況他們也都心里和明鏡似的,朝廷新政,如今已經無法阻止。
既然無法阻止,何必學那陜西,螳臂當車?
想到這里,徐文泰換了一副義憤填膺的面孔,“唉!誰說不是呢,本官早就知道衛所有此弊政,奈何不敢多問啊!”
“怎么說?”黃得功問道。
徐文泰道:“總督大人,本地有田、趙、吳三家富戶,侵占了許多衛所軍屯,常驅使農戶為自家佃戶。”
“知府衙門雖然知道,卻并不敢管。這也實在是沒什么辦法,這三家,在朝中都有后臺,輕而易舉,我這個知府的位子就沒了。”
“我勸總督也不要理會這檔子事兒,等朝廷辦理新政的官員下來,自然會由他們處理。”
“知有弊政而不治,爾等怎么能安心吃得下這個飯!”黃得功直接起身,將手上就被摔在地上,喝道:
“傳我軍令,圍了這三家,清查他們的田冊與衛軍屯田冊,若真如府臺所說,就先抄了再說。”
“陛下問責下來,我一人承擔!”
黃得功這番話說的好像是挺正義執言,但實際上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次是奉旨來的。
這種時候,就不能拘泥于小事。
既然借口已經有了,就先動手把肇慶的軍屯收回來,天啟皇帝為什么讓自己帶兵來,想必也是這個原因。
場面變化得太快,文官們實在沒反應過來。
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在場的江南大營武將們已經紛紛離席,各自領兵,烏泱泱地奔著那三家去了。
就連知府徐文泰都沒想到黃得功辦事會這么絕,自己不過是向表明立場,抖了這么三家出來。
可誰知道,黃得功居然直接掀桌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