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實卻是他從最開始就做好了讓軍隊撤退的打算,亦或者他根本沒考慮過部下的死活,坐等儲備耗盡,士氣全無的守軍潰散,引誘征召軍攻城。
等待著路德維希準將的將會是一觸即潰的軍隊,輕易攻下的要塞…外加突變無限增殖血肉的怪物。
贏得“勝利”的征召軍連解釋的余地都沒有,而克羅格·貝爾納將以“無辜受害者,戰斗到最后一刻的帝國騎士”身份,為世人所銘記。
而他“舊神信徒”的嫌疑也能借此被徹底洗刷,再無人會提起。
搖晃著杯子里的朗姆酒,安森暗暗道。
“算啦,別想那么多——我們贏了,我們還活著,這比什么都強。”卡爾·貝恩依舊是一貫的實際加頹喪:
“圍攻戰打完了,我大概還要在第一列兵團待一陣子;多半會和以前一樣,被留在要塞里當個民兵連長之類的。”
“莉莎呢?”
安森心中一動,這才察覺從主廳告別后就再也沒見過少女的身影。
“不太清楚,大概在駐地和那幫新兵一樣等著被遣散吧?”卡爾搖搖頭,用一種有點遺憾卻也無奈的口吻道:
“她那天晚上打的很漂亮,也立了不少功但…我的團長大人,您不會真以為陸軍能真的能把勛章發給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吧?”
“就算能,她也只是個沒地位,沒身份,連從哪兒來都不知道的小女孩——她就算一槍斃了克羅格·貝爾納,打完仗也只有被遣散的份兒。”
“沒辦法,誰讓她不是個貴族老爺呢,誰讓她是個女孩呢。”
越說越難受的卡爾悶了口酒,目光瞥向安森:
“您呢,繼續當第一列兵團的團長?”
“怎么可能——第一列兵團是個征召步兵團,沒有陸軍的批準,路德維希能讓我指揮到戰斗結束已經是極限了。”
最重要的是自己現在就算傾家蕩產,也付不出承擔一支步兵團的費用。
“哦,那您去哪兒?”
“王都,王家軍事學院。”安森淡淡道:
“實習期結束,我得回去領我的畢業證。”
嗯,順便還要見一見某個自稱“黑法師”的歷史系教授。
“這么說,你真的要走?”
“對,呃…為什么這么問?”
瞪著眼睛的卡爾帶著充滿羨慕的“嘖嘖”聲,從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推到安森面前。
下意識垂落目光的安森,發現信箋上還夾著一張票據。
“這是什么?”
“從橡木鎮去王都的蒸汽列車車票,二等包廂。”卡爾越說越眼饞:
“信封里是一張一千金幣的支票,外加路德維希準將的介紹信,上面有弗朗茨家的印章——他委托我把這個交給你,還說如果陸軍那邊要是難為你的話,可以帶著它去秩序教會。”
介紹信?
拿起信封打量著的安森,表情有些錯愕。
雖然從接受中校軍銜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的前途已經和弗朗茨家族乃至秩序教會綁定在一起了,但…就算再怎么權勢滔天,教會的總主教也不可能干預到陸軍的安排吧?
帶著些許疑惑,安森將信封收進了懷里。
“列車的班次是后天的正午,車名是‘鋼鐵蒼穹號’——哦,對了,路德維希據說還安排一個人在車站接你,上車的時候記得注意點兒。”
“誰?”
“他沒告訴我,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卡爾聳聳肩。
靜靜的酒桌旁,兩人沉默了一陣。
這就是告別的時刻了。
長吐一口氣卡爾看向安森,右手端起酒杯:
“敬勝利。”
同樣舉起酒杯的安森,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敬活著。”
四目相對的兩人,舉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