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鯨港北城區,銀行工地附近的酒館。
天色剛蒙蒙亮,一群披著舊外套,扛著鐵鍬和木錘的工人們就已經三五成群的出現在被晨霧籠罩的大街上。
為了確保銀行能夠盡快落成,白鯨港各方都可謂是不惜血本,充分調動一切可以動員的人力,物力和財力,頂著已經到來的嚴寒天氣也要強行開工。
不僅僅是因為“新大陸銀行”能夠帶來的財富——事實上銀行已經正式開張了——它更是一種象征,一種標志性的象征。
新世界的第一家銀行…這個頭銜和隨之而來的宏偉建筑,將成為這座殖民地未來上百年都享用不盡的財富——就如同都城之于國家,大教堂之于教廷那樣。
在這近乎偏執的執著下,盡管施工條件惡劣,工期時限緊張,各種要求近乎苛刻,簡直是按照軍隊修間工事和挖塹壕的標準在要求著原本只是普通漁夫,泥瓦匠和木匠的工人們,工時還長的堪比流水線…但豐厚的薪酬跟待遇還是讓應聘者絡繹不絕。
冬季的白鯨港根本找不到任何工作機會,不要說那些身無分文的新移民和中下層的本地人,就連略有積蓄的殖民者也會眼饞——每周一結的工資,幾乎頂得上他們原先半個月的收入。
但這并不是因為新任(也是第一任)新大陸銀行行長,萊茵哈德·羅蘭是個善良的好人,或者熱心公益的慈善家,一切都只是精心計算的結果。
銀行要在冬季開工,施工條件就注定了必須要重金利誘才能招到愿意干活的工人;和那一點點工錢相比,材料和各種設施才是真正的大頭,屬于九頭牛身上的一根毛。
白鯨港的普通建筑工人,工錢一般都是按日結算;他之所以要改成每周一結,既要避免應聘者被嚴酷的環境嚇到,干一天就跑;也要避免按月或者季結算時間太長,應聘者寥寥。
一周七天,時間不長也不短,只要咬咬牙,大多數人都能堅持的下來。
并且在經過了實地勘察,又詢問了幾名當地工頭和風暴師的軍官后,萊茵哈德還總結出了一個重要結論:以白鯨港冬季的氣候,如果要求工人們每天至少在戶外高強度工作六小時以上并且不間斷的話,普通移民最多能堅持八到十二天。
超過這個時間,哪怕營養充足并且做好保暖,體能也會出現急速下滑,必然會拖累工期的進度。
因此將工錢按周結算,可以讓那些體能不足的工人退出,換批新工人,等到下周發薪日再換一批…周而復始,循環往復,工人們得到了滿意的報酬,萊茵哈德得到了工程效率,海還避免了因為工時長難度大而會出現的各種矛盾,實現了雙贏。
至于在工地上累死累活一周的工人們,回到家后還能不能找到其它工作,身體會不會因為連續高強度勞累留下什么后遺癥,那就和萊茵哈德沒什么關系了。
于是一批一批的工人們來了又去,順便還帶起了工地附近的酒館跟旅店生意,疲憊的工作讓他們寧可頂著老婆慍怒的目光,也要在休憩時揮霍好不容易掙來的工錢,用酒精麻醉自己。
戴著鴨舌帽的工人推門走進酒館,熟絡在靠近吧臺前的一張餐桌旁坐下;桌上還散落著幾張紙牌,像是昨晚客人留下的。
等待酒保的鴨舌帽窮極無聊的數了起來,他找到了一張方片J,一張梅花8和梅花A,一張黑桃8和黑桃A。
鴨舌帽又四下掃了幾眼,不論桌上桌下還是周圍,都看不到其它紙牌的身影;倒是在桌縫里找到了兩枚銀幣——恰好購買一瓶威士忌的。
這個時候的酒館并沒有多少人的身影,三三兩兩的客人占據了幾乎所有的桌子,但都只有一兩個人,并沒有誰注意到他的動作。
打量著這幅給自己帶來好運的手牌,鴨舌帽嘴角不由自主的翹起,以至于完全沒注意到酒保靠近時的腳步聲。
“喝點什么?”
“哦!來、先來瓶威士忌!”
被嚇一跳的鴨舌帽下意識道,將那兩枚銀幣拍在了桌上:“順便再來點兒熏腸,小費就不用找了。”
“你確定?”
酒保愣了下,皺起眉頭:“一整瓶威士忌…這可是大早上。”
“我還有幾個朋友,他們一會兒就到。”鴨舌帽抬起頭,意味深長的對酒保道:“我們約好了,今天是我請客。”
這是無信騎士團和外圍“線人”交流的暗號,意思是我們已經做好準備,并且不止一個人,隨時可以交易。
但酒保就好像沒聽見似的,拿走銀幣后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讓鴨舌帽僵在原地,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
眼下門外已經集結了好幾個同伴,都在等自己把情報帶回去,好給那群該死的叛徒一個足夠深刻的教訓;現在的白鯨港到處都是巡邏的士兵,不弄清楚情況就動手的話,無異于自尋死路。
急躁的擺弄著手里的那副紙牌,鴨舌帽克制住了自己的沖動,選擇保持耐心,避免意外。
也許他也在觀察我,確認真的是來交易而非叛徒們釣魚的鉤子…他在心底默道,同時悄悄掏出了上衣口袋的煙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