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年里頭,為了能在老白山立住腳,又有四十多號弟兄埋進了土里。最后,才剩下咱們現在這些人。”
回憶了一段往事,柳二芒一臉的哀容,似乎變的更老了,連腰都微微駝了下去。
他身邊兒站著的幾個老人兒一言不發,隨著柳二芒的話,回憶起了這些年經歷的事情,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感紛紛涌上了心頭。
一溜鞭的旗號能在亂世中存活下來不易,包括柳二芒在內的一幫老人兒,好日子沒過幾天,絕大多數的時候,都在為了求活而謀劃著。
當年豎旗子就是為了有口飯吃,誤打誤撞的成立氣候,一場惡仗又傷了元氣。
被詔安的那幾年里,打仗的時候,整天琢磨著,怎么才能少死幾個人。不打仗的時候,又得天天琢磨著,怎么才能被上面少盤剝點兒補給。
留在冀東重新扎旗子,決定做的容易,可一幫外來客,想在異鄉立住跟腳又談何容易。
折騰了兩年多,好容易站穩了,可舒心的日子還沒過上幾天呢,小日本又冒出來整事兒了。
心里的憋屈和惱火,簡直無處發泄。
柳二芒吸了口氣,站直了身體,對著幾十雙注視著他的眼睛說:“咱一溜鞭不像別的綹子,有什么進了山門,再想出去就得三刀六洞。
講究的是聚散全憑自愿。
后面的道兒,不管是留下來還是走,前路都看不清。所以啊,我也不想逼著大伙兒怎么樣。
咱這樣,以今晚九點鐘為準,每個人都把自己的后路給想明白嘍。愿意跟著小斌的,就跟他投日本人去。愿意繼續跟著我們幾個老家伙的,咱就收拾收拾家當,繼續往南面走的。
不愿意投日本人,也不想繼續折騰的,也行!
你只管說出來,咱們把家底兒按人頭分了,你們拿著錢,找個地方支個買賣也好,買點兒地種著也罷,去過太平日子吧。
咱們啊…全憑自愿!”
最后一句話喊出口后,柳二芒仿佛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氣,整個人瞬間佝僂了起來。
沒再看大伙兒,慢慢的轉過身體,邁著略帶蹣跚的步子,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身邊兒的幾個老人兒,互相看了看,都沒說話,悶頭跟上了柳二芒的腳步。
空場上幾十號人,一個出聲的都沒有。
直到這時,好些人都沒明白過來,沒幾天前大伙兒還熱熱鬧鬧的拉篇子,還想著把家里人都接過來,過安穩日子。
怎么年還沒過完呢,就忽然間就要拆伙兒了。
柳辰站在那,眼睛看著茫然無措的一幫人,有心想說點兒什么,可他擔心柳二芒的身體。略微猶豫了一下,急跑了幾步,追上柳二芒后,扶著他回屋。
戲臺子上的韓斌吐出了胸中憋著的一口濁氣,他知道眼下的情況,對他來說已經是最好的了。
雖然沒法卷上所有人,但柳二芒的態度,給了他最大的施展空間。可以在晚上九點前盡量的拉攏鼓動,爭取攏住更多的人跟著他。
看著臺子下面一幫失了主見的人,韓斌信心大增。